“难道,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阿伦哭着,是在问,也是绝望地。“你刚才告诉我,他俩就这么死了,我再也不能和他们说话了,再也不能帮爸爸收割庄稼了吗?”阿伦停下来,喘了口气,竭力控制着他的悲哀,“爷爷,我离开这儿还不到一整天啊!”
“你都离开十二年了,”卡尔严肃地说,语气中充满了恐惧,“漫长的十二年,阿伦,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阿伦感觉到爷爷的手在摸他的脸,他没有意识到他在哭,但是,爷爷也在哭泣。几分钟后,阿伦擦接眼泪,想尽力从悲哀中摆脱出来。经过前一天的奇遇之后,这一切所带来的打击太残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真的相信这一切。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他要问的下一个问题。爷爷听到电话铃后的表情非常奇怪,老人的脸马上就从悲哀转变为怀疑,挂在脸上的泪水和现在脸上的表情那么不协调。
“阿伦,你别出声,知道吗?一句话也别说。“
说完这句怪怪的警告后,卡尔猛地推开椅子,慢慢地朝挂在墙上的电话一步一步地挪过去,他站在那儿,等电话铃又响了两次,他的手停在电话的上面犹豫了一下,然后,搁下电话,就好像电话非常烫手。“喂?是,对,我知道。我听说过。喂,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与此事无关……我不在乎他们在这儿找到了什么,我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不,用不着为我担心,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嗯,喂……听着,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们:要么补充法规,要么法庭见。照我的原话说。”
卡尔挥下电话,脖子上青筋暴起。
阿伦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蜷缩在椅子里,所发生的一切太多大多了,对于他来说,毕竟才过去十几个小时,简直让人难以承受,他不能相信这一切,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爷爷,出了什么事?真把我弄糊涂了。”
“没什么。我本来不应该接电话,每次接电话都惹一肚子气,但是,假若我要是不接,他们就该有借口了。第二天,委员会的人肯定就会过来,四处搜寻,然后再详细盘问;要么,他们就会派集中营里穿‘制服’的人过来打探一番。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只不过是找借口过来监视我。还有那个《全国紧急戒严令》,以后,我再细细告诉你。”
“委员会?集中营?《全国紧急戒严令》?爷爷,你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呀?”
“将军和他那伙人……”卡尔眨眨眼,用刚才看电话的那个眼神盯着阿伦。当卡尔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温柔了许多:“告诉我,孩子,当年咱俩钓鱼的时候,用的是什么鱼饵。”
“鱼饵,钓鱼?爷爷……”
“对,回答我,咱们用的什么?”
“爷爷,咱们从来不用活鱼饵。你总是跟我说,瞪眼盯着鱼漂太累了,咱们一直用的是斯卡昂卡斯牌的成品诱饵。”
一回忆起当年钓鱼的情景,阿伦就想笑,可是,现在,他笑不出来,“爷爷,你在考问我,你怀疑我是不是阿伦。你真是疯了,总以为别人在整你,捉弄你。听起来就像……”
阿伦咽下去他想说的话:你真疯了,神经病。
爷爷的脸还是紧绷着,他摇摇头,严肃地说:“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爷爷,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个电话让你那么不高兴?你怎么疑心那么大?”
卡尔只是耸耸肩,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严肃。“十二年,事情改变太多了,我从未想过你会死,一直在脑海中勾画着你的面孔,每过一年你都会长一岁,十二年过去了,你现在应该是三十岁了,和你父亲当年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今天我一见你,却和我想的差距太大,你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模样,甚至还穿着离家的那身衣服!不可思议,我现在看到的你还是个孩子,简直就像在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根本不是现实的你。”
“我理解你,爷爷,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我真的是阿伦,千真万确,是您的孙子阿伦,况且,我已经失去了父母……”阿伦说不下去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紧握桌角。
爷爷点点头,但是,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温情,都是刚才那个该死的电话,扰乱了他们之间的情绪。阿伦心想:爷爷原来从来没有这样喜怒无常,爷爷真地变了。
爷爷突然开口说:“我累了,实在太累了,咱们该睡觉了。”
“爷爷,太阳刚刚落山,天儿还早着呢,我还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屋里有点黑,该打开……”阿伦不说了。
他想用手指指头顶上的灯和电扇,一抬头才发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天花板上光秃秃的,连插座的痕迹都没有。阿伦这才又重新仔细审视了一下厨房;电灯开关也没有,妈妈经常插微波炉的插座也不在原来的地方,原先放冰箱的地方,现在放着一只怪怪的大盒子,一点声音都没有,盒子上面放着一盏煤油灯,玻璃罩子被熏得污浊不清。
爷爷看着他,就像当年他放学回来一样,他想说:爷爷,我正在一个感情的滑行轨道上,一开始,我以为我失去了我的整个世界,但是,后来你又告诉我,我的双亲死了,我的两个最好的朋友从未回来过。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睡眠,是有关他们的一切消息,需要的是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界和我原来的世界格格不入,我不敢睡觉,怕一觉醒来,睁开眼后,现在的一切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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