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怪你,现在不了,相信你看得出来,现在是我在道歉。是我让我们陷入这个局面。反正不管你有没有中途离开,结果很可能都不如预期。他们只是在等待机会打击我们。”
“到底发生什么事?”
“你走了以后我们都很泄气,而自尊心再次受到打击的雷文也不管什么演说不演说了。他说,没有用。他打电话回复他老板,话八成说得有点重。我猜我原本寄予希望的那股羡慕之情已经转变成小心眼的怀恨。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又回来说集团准备全力支援《千禧年》,并运用所有管道营销这本杂志。”
“你听了不觉得高兴。”
“对,早在他说出第一个字之前我就知道了,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来。他脸上散发出一种交织着害怕又得意的神色,起初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大多只是含糊其词地说集团希望我们多深入探讨商业话题,加上以较年轻读者为对象的内容,加上多一点名人的消息。谁知道……”
爱莉卡闭上眼睛,拨梳着湿发,接着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怎么样?”
“他说他要你离开编辑团队。”
“他说什么?”
“当然无论是他或集团都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们更承受不起《布隆维斯特遭赛纳开除》之类的标题,所以雷文话说得漂亮,说他想给你更大的自由空间,让你专心做你最拿手的事情,就是写报道。他提议策略性地将你派驻伦敦,还让你享受优厚的特派记者待遇。”
“伦敦?”
“他说瑞典是个小池塘,容不下你这条大鲸鱼,但你知道他的意思。”
“他们觉得要是我继续留在编辑团队,他们就无法贯彻改革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话说回来,当我和克里斯特与玛琳直接拒绝,说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时,他们应该也不觉得惊讶。安德雷的反应就更不用说了。”
“他做了什么?”
“跟你说这个实在好尴尬。安德雷站起来说他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可耻的事,说你是我们国家最好的资产之一,是民主与新闻界的骄傲,还说赛纳集团的人都应该惭愧得抬不起头来。他说你是个伟人。”
“他是故意夸大其词。”
“不过他是个好青年。”
“他的确是。结果赛纳的人怎么做?”
“雷文当然有所准备,他说:‘随时欢迎你买下我们的股份,只不过……’”
“股价已经涨了。”布隆维斯特替她把句子说完。
“没错。他说不管用什么基础来评估,都会显示赛纳的股权转让价格至少应该是当初买价的两倍,因为他们创造了额外的价值与商誉。”
“商誉!他们疯啦?”
“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不过他们很聪明,想要糊弄我们。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打算一箭双雕:完成一桩好交易,同时让我们破产,以便铲除一个竞争者。”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拿出我们的看家本领啊,麦可,拼出个你死我活。我会拿出一点自己的钱买下他们的股份,努力让这本杂志成为北欧最棒的杂志。”
“这当然好了,爱莉卡,但接下来呢?我们最后会陷入连你也无能为力的财务困境。”
“我知道,但没关系。比这个更艰难的情况我们都熬过来了。你和我可以暂时不支薪,我们没问题的,对不对?”
“一切都总有结束的一天,爱莉卡。”
“别说这种话!永远别说!”
“即使这是实话?”
“尤其是这样。”
“好吧。”
“你没有什么正在进行中的东西吗?”她说,“随便一点什么可以震撼瑞典媒体界的东西?”
布隆维斯特将脸埋入手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女儿佩妮拉。她说她不会像他一样,而是要写“真的”,也不知道他写的东西有什么不“真”之处。
“好像没有。”他说。
爱莉卡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浴缸里的水,溅湿了他的袜子。
“拜托,你肯定有点什么。这个国家就属你得到的密报最多了。”
“大部分都是垃圾。”他说,“不过也许……我现在正在查一个东西。”
爱莉卡从浴缸里坐直身子。
“是什么?”
“算了,没什么。”他打了退堂鼓,“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得一厢情愿。”
“没错,可是都只是一团烟雾,什么证据也没有。”
“但你心里有几分相信,对不对?”
“也许吧,但那是因为一个和故事本身毫无关系的小细节。”
“什么?”
“我的老战友也出现在里头。”
“姓氏开头是莎的那个?”
“正是她。”
“那就更有看头了。”爱莉卡说着跨出浴缸,一丝不挂,美丽动人。
第八章 十一月二十日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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