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消息人士向我透露,说你现在和《千禧年》在闹纠纷。”柏格说道,雷文则心想:只要能抹去他脸上那自以为是的得意假笑,立刻斩了我一只手臂我也甘愿。
“你的消息有误。”他不太自然地说。
“真的吗?”
“情况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怎么个掌控法?如果你不介意我问一句。”
“如果编辑团队愿意改变,也准备面对他们的问题,我们会给予支持。”
“否则的话……”
“我们就会退出,而《千禧年》恐怕顶多也只能再撑几个月,这样当然很可惜,可是目前市场的情形就是这样。还有一些比《千禧年》更好的杂志也倒了。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投资,少了它也无所谓。”
“少说废话了,雷文。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是自尊问题。”
“这只是生意罢了。”
“我听说你想把布隆维斯特拉出编辑团队。”
“我们在考虑把他调派到伦敦。”
“想想他为杂志社做的一切,这样会不会有点残酷?”
“我们给他的条件非常优厚。”雷文感觉自己表现出不必要的防卫心,这反应也太容易预料了。
他几乎忘了这顿饭的目的。
“我个人并不怪你,”柏格说,“就算你把他送去中国也不干我的事。我只是好奇,假如布隆维斯特利用这次鲍德的新闻来个绝地大反攻,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棘手?”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已锋芒不再了,这不正是你指出的事实吗?而且要我说的话,你做得相当成功。”雷文企图挖苦他。
“的确,不过我得到了一点帮助。”
“不是我,我没有,这点毋庸置疑。那个专栏我厌恶得很,觉得写得很差,又偏颇。对他开第一枪的人是图瓦·赛纳,这你知道。”
“但对于现在情势的发展,你挺开心的吧?”
“你听我说,柏格,我对布隆维斯特有着至高无上的敬意。”
“雷文,你不必跟我演政客那一套。”
雷文真想往柏格的喉头塞点什么。
“我只是开诚布公罢了。”他说,“我一向认为布隆维斯特是个了不起的记者,不管是你或是他同期的其他人都无法和他相比。”
“是吗?”柏格的态度忽然变得温顺起来,雷文也立即觉得舒服了些。
“事实如此。我们应该感激布隆维斯特为我们揭露的一切,我也很希望他事事顺利,真的。只可惜我的工作由不得我回顾与怀念美好的往日。我必须承认你说对了一点,这个人确实与时代脱节了,他可能会妨碍到重振《千禧年》的计划。”
“没错,没错。”
“所以为了这个原因,现在最好不要出现太多关于他的标题。”
“你是说正面标题?”
“也许吧,”雷文说,“这也是我请你吃饭的另一个原因。”
“我当然感激不尽了。我想我的确能有一点小贡献。今天早上,有个以前一起打壁球的球友打电话给我。”柏格显然试图恢复稍早的自信。
“是谁?”
“检察长理查德·埃克斯壮。鲍德命案的初步调查由他负责,而他可不是布隆维斯特粉丝团的成员。”
“经过了札拉千科事件之后,对吧?”
“没错。调查那件案子的整个策略都被布隆维斯特破坏了,如今埃克斯壮担心他又会妨碍这次的调查。”
“怎么妨碍法?”
“布隆维斯特没有把他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他在命案发生前和鲍德通过话,还和凶手打过照面。尽管如此,他接受讯问时说的话却少得离谱。埃克斯壮怀疑他把最精彩的部分保留给了自己的文章。”
“有趣。”
“可不是嘛。我们现在说的这个人受到媒体嘲笑,所以想方设法要弄到一条独家,哪怕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也在所不惜。这个过气的明星记者发现自己的杂志社陷入财务危机,便情愿把社会责任抛到脑后,何况他刚刚得知赛纳传播想把他踢出编辑团队,所以越线个一两步倒也不令人惊讶。”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里面有你想写的东西吗?”
“老实说,我觉得这么做效果不大。太多人知道我和布隆维斯特不对付。你最好把消息泄漏给某报记者,然后在你们的社论中支持这项报道,埃克斯壮会有一些不错的发言供你引述。”
雷文望向外面的史都尔广场,看见一位美女穿着大红外套,一头金红色长发。这是他当天头一次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个主意也许还不错。”他补上一句,接着又给自己点了葡萄酒。
布隆维斯特从霍恩斯路走向玛利亚广场。稍远处,抹大拉的玛利亚教堂旁边,有一辆白色箱型车的前翼钣金被撞凹了一个大洞,车旁有两个男人正互相挥舞拳头大声咆哮。虽然现场吸引了一群旁观者,布隆维斯特却几乎视而不见。
他正想着鲍德的儿子坐在索茨霍巴根大宅的地板上,手举在波斯地毯上的模样。那孩子的手背和手指上有一些污渍,可能是奇异笔或原子笔的墨水,而他当时的动作不就像在空中画什么复杂的东西吗?布隆维斯特开始以另一个角度看整件事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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