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根手指_王新民【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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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校了,不多久,便听到噩耗传来,父亲开着拖拉机往地里的途中,不慎翻车。父亲被压在了下面,被人发现时,已经快断气了。他心说:“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可在母亲托人叫了几次后,他回去了。见父亲躺在床上,已快奄奄一息了。他站在床前看着父亲,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父亲喘着气说:“忘了那件事,原谅爸爸,啊?”他没有回答,看着父亲绝望地喘气,对母亲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孩子他妈,给......小然,买块蛋......糕,今天是,他的......他的——”在绝望中含恨撒手归西去了。母亲握着他伸出的手,痛哭失声。

  往后几天,每晚吃过饭后,总见母亲一个人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哭。终于有一天,他实在不想看到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母亲更加憔悴,便冲过去喊了一声“妈”!只见母亲回过头来,泪流满面,颤着声音说:“他是你爸呀!”这一声,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响在耳边,他忽然失去了知觉,愣愣的站着,心里空荡荡的,就像屋子一样空荡荡的,少了什么,变得那么凄凉,泪水放肆了......

  又是一个黄昏,河滩沉静的晚风有沉静的檀木色。他赶着鹅回来时,正巧撞上母亲从地里回来,满头黑发白了一半,额上皱纹像刀刻了一样,眼眶深陷下去,脸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身子瘦小孱弱,弱不禁风似的单薄,赤着的脚上都是泥。

  曾经也是这样回来的是父亲,可如今他没了——没了,父亲没了!他忽然感到害怕,一个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这样没了!从此之后,母亲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得过后半生了,她还要重复本属于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来养活自己啊!

  他茫然不知所措,想到父亲临终时的那张脸。蓦然,他冲了过去,任母亲的呼唤在背后喊得嘶哑和苍凉,始终没有停,一口气奔到了父亲的坟头。跪在坟前,放声痛哭起来。他想告诉父亲,他好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都是因为自己曾经年少轻狂!年少轻狂!他双手不停的击打在自己脸颊上,一下,两下......

  高考临近了。傍晚,河滩前。母亲一边赶着鹅一边对他说,等他考上大学,生日那天,一定让他吃上蛋糕。他又想起了父亲,又哭了......

  今天是他生日,他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颇为高兴,依旧惦记着他的蛋糕 ,并叫他无论如何也要买个蛋糕。他走出“话吧”,一步步朝最近的“一线缘”糕点店走去。街上灯火辉煌,又想起了父亲。很小的时候,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去逛庙会;跟着父亲去放羊,满山跑,累了躺在父亲怀里,叫父亲唱山歌,那么难听——他学着父亲的声音哼了一句,笑了,泪水又来了;还有父亲给他做过的木头剑,仍旧在床底下压着......

  到了,他忙擦干了泪,走进了“一线缘”。

  宁静优雅的环境,高山流水一样轻柔的音乐,玫瑰色晨雾般朦胧的浪漫氛围,三三两两点缀着几对恋人。

  他一眼就扫到了靠窗坐着的薛超。他拿着一面小镜子,对镜摆弄了一下头发,又看了看手表,颇为焦急的样子;一时又双手合抱放在胸前,憧憬的样子像个虔诚的教徒;白皙的脸上有几抹红晕,像在雪白的墙上,有好事者一刷子过去,留下的红油漆;嘴里哼着《甜蜜蜜》。

  薛超一不小心眼角余光摄到了他,脸色立时变了。先是惊讶片刻,然后就是迷惘,最后终于露出了愤恨的嘴脸,冷笑一声,自嘲般的说:“不管怎么样,这是送给你的。”

  莫然看着他,听他这么说,胸中像海滩上涌起一股夏天的海潮,温情脉脉,双目也捞起了海风蕴开了潮润的露。他鼻孔有点酸,忽然好感动,正欲上前道谢,哪知薛超冲过来,将他一把推开,夺门走了。莫一怔,忙回头,却惊诧不已。

  第三章 解铃人在(1)缘分天

  (1)缘分天注定

  令他吃惊的不是薛超的不辞而别,而是他背后站着一个清雅的女孩。

  她纤细苗条,不正是那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林佳君吗?她怎么会在这儿?莫然想到刚刚竟然以为薛超是为自己送生日蛋糕,真是自作多情,不免脸上有些热,颇为忸怩,问:“你......是林佳君吧?”

  林佳君依旧是冷冷的,像天山上埋了千年的冰,淡淡的道:“你——就是上次那个......那个劝我买碘酒的男孩。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莫然。莫名其妙的‘莫’,飘飘然的‘然’。”

  “嗯——关于我的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还是像带霜的梨花。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听到黄磊的叫声,停了下来,然后才向我们走来。”

  “是啊,这又能说明什么?”

  “所以,关于你的脚步,我记得很清楚。一般情况,我们走路总是先迈左脚,甩右手,就算左撇子也不例外。而那天你却下意识的先迈了右脚,再加上你左脚每跨一步时的距离比右脚要短一点儿。所以你的左脚受过伤,还没有痊愈。于是我就对你说了买碘酒治病的法子。”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左脚,是跳舞扭伤的?”林佳君语气里颇有钦佩的意思,却依然有种大冬天嘴里含着冰的感觉。莫然也依旧淡淡的说道:“你还记得吗,你那天穿的是哪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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