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云一进屋,就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黑马和崔婷婷坐在她的对面,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不吭声,崔婷婷就问:“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了?”
刘云的眼睛里流出泪来。她也不擦,又发了一阵呆才说:“我的报应到了。”
对面的两个人相视看了一眼,悟到跳楼的那个局长肯定也牵连到刘云了。
刘云就在断断续续中讲述了她的局长因何会跳楼自杀。
原来,自从前些日子局长要求刘云做假帐私吞那三十万块钱、被刘云拒绝之后,局长就起了疑心,但他还不知道刘云因何会那样坚决地拒绝做假帐,而刘云所讲的那个理由也让他觉得太荒唐了。
他俩在以前,不管是私吞罚没款,还是挪用公款,配合都是十分默契的,两个人甚至都有了床上关系,也就像真的夫妻一样,把一个局机关开成了夫妻店,其他的团伙成员只是伙计,分一杯羹,堵堵嘴而已。几年时间下来,由于罚没款很多都不经开票,他们实际私吞的钱财每人都有上百万了。可由于上百万的钱财在这个时代真的办不成什么大事,连在大城市买一套房子的钱都不够,所以局长就嫌钱来得慢,被索要发票的罚没款也只好做假帐了。
这一次,钱的数目不小,局长原想是没有阻碍就可以装进自己口袋的,可刘云这么莫名其妙地一拒绝,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刘云是不是怕了什么。
当然,近段时间由于铁道部部长的落马,本市的反腐败力度也加大了,这个时候顶风犯案,也确实有些不明智。其实,假如刘云说怕的就是反腐败,需要避避风头,局长也能思量思量,大不了这次私吞不成还有下回。可刘云偏偏讲出的是一个很可笑的理由,竟说什么遇到了外星人的点化,自己觉悟了,局长就怀疑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巧的是就在局长约会了刘云的第二天,有一个纪检会的干部就来找了他,实际两个人有些交情,是他布下的一条暗线。这个干部就神秘兮兮地对他说:“老兄,你最近要小心一些了,有人可盯上你了。”
这其实是一种官场上很常见的“透风”,哪一个贪官能维持得长久一些,都难免在监督部门买通一些人,没有这个算计的,那就是SB贪官。可由于局长本就怀疑刘云背后有隐情,便也没有详细打听到底是谁盯上了他,而是盲目地就断定突破口肯定在刘云身上了。所以在那个前来“透风”的纪检会干部走后,局长就六神无主了好一阵子,才又叫来了刘云,直截了当地问她:“是不是有纪检会的人找过你了?”
刘云当时就一愣,心说哪有这样的事啊,但她立即就察觉到,局长这样问肯定是有原因的,就问他怎么这么问,局长也不隐瞒,就把刚才有人向他“透风”的情况说了。这就让刘云灵机一动,暗想既然你怕这个,那我不妨就承认好了,这样你就不敢强迫我做假帐了。于是她就装模作样地迟疑了一会儿,实际是在心里编造一个情节,然后说:“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确实有纪检会的人找过我了。他对我说,关于你们局的腐败情况,早就有被罚单位举报过了,很快,我们就要采取行动。不过,由于你是局里的财务负责人,肯定是对一些细节很掌握的,我们打算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能不能把相关的情况先向我们说明一下?并在以后的查账工作中密切配合?我一听,当时就吓坏了,但我什么都没有说,还说我一直根据财务管理制度行事,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猫腻。那人就对我冷笑,说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叫我好好想一想。你想啊,这时候你再叫我做假帐,我还有这个胆子吗?”
局长一听刘云这样说,当时就傻了,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过了好久才挥挥手叫刘云离开。此后的两天,局长也一直躲在办公室里,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房门干脆就锁着。直到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办公楼里的人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响,后又有人在外面喊叫,大家才知道局长大人居然跳楼自杀了。
刘云讲到这里,脸上已布满惊恐的神色。
崔婷婷看了看她,问道:“那听你这样讲,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莫非事后有关部门真的去查了账,查到了你的头上?”
“还没有。”刘云心有余悸地说,“是那个死鬼给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说到了我可能面临的处境,喏,就是这个。”
刘云说着,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崔婷婷。
崔婷婷打开,黑马也凑上前去观看,见那上面是下载打印的文字,写道:刘云,在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好我的归宿了。纪检会既然盯上了我,那我的美梦破灭将是很快的事情。起初,我真的很不甘心,胆战心惊了很多年,也不过贪污了不到二百万块钱,这和那些动辄贪污上千万、上亿的人比起来,我被他们盯上,真是太冤了。
以前我是这样想的:贪官是肯定要被人骂的,活着的时候要被人骂,即使死了也会被人吐唾沫,这我早就知道,但同时我也知道,这样的任何谩骂都不能伤及我一根毫毛,可我若是真的穷得两袖清风,那才会让人看不起呢。你大概能发现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逻辑:人们恨贪官,可官若不会贪,他们还会嘲笑其无能。这其中隐含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其实是很羡慕掌权的,若他们也掌了权,说不定比我贪得还有技巧。所以在真正的意义上,我只不过是吃到了葡萄,那些没吃到的当然会说葡萄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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