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入睡了,睡得很沉。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沉睡中意识到屋里有响声干扰我的睡眠,这声音持续地响个不停,我伸出手,拿起床边的电话分机,天还没有亮,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五点整。
“……喂!”
“伊木君吗?”
过了一会儿,我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他知道是我后自报家门:“我是高畠。”
我吃了一惊,赶忙起身。
“是行长吗?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时间……”
“北川君因意外事故死了。”
我—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高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在这一瞬间倦意全部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从床上跳下来。
“现在你在什么地方?”
“在家里。我刚刚得到消息,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据说是车祸,在晴海码头连车一起翻到海里了。”
听筒里传来高畠沉重的叹气声。
3
北川的家位于京成线佐仓站附近的新建住宅区,是那种门面较窄、纵向很长的和式商品房,马路两侧式样相同的房子并排而立。住宅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有几辆汽车停在那里,我把自己的市民车停在那些车的后面,踏上寂静的住宅区的街道。
我按响大门的门铃,一位身着丧服的老人出来开门,把我领进起居室。已经来了几位北川的亲戚和朋友,领我进来的老人也与他们坐到一起。起居室里光线充足,明媚的阳光飘洒在地板上。
“我是北川的妻子。”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是伊木。这个时候,请你节哀。”
“在休息日劳驾您到我家来,真是不好意思,”
北川夫人说完客套话,又回到里面的房间,不一会儿就送来茶水。目前来的人都是男子,好像没有人能够帮着倒茶。
我和北川的亲友坐在一起,谈话中得知,北川的家属只有身材矮小的妻子和正在上大学的儿子,儿子与性格坚强、正在招待客人的母亲相反,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不管怎么说,喝醉酒落入海里,说起来真不好开口。”
北川夫人离去后,领我进门的老人以悲痛而又怜悯的语气反复唠叨。
“听说,他说下午有事就出门了,也不知道是和谁会面。左君太可怜了,她是那样尽职尽责。”
左君可能指的是北川夫人。
“不管怎么说,他走得太突然了!”
坐在我右边的男子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老人生气地接过话头说:
“事故吗,谁知道何时发生?当然突然了!”
他伸出在长期阳光灼晒下变得满是皱纹的手,用手护着火柴的火凑到嘴边。
稍过一会儿,高畠和支行的几位科长都来了,好像他们是在离这里最近的车站会合后,一起坐出租车来的。有关葬礼安排的讨论,半小时后就结束了。
大家谢绝了留下吃饭的邀请后,离开北川的家。在回家的路上,我拐到人车稀少的海湾线,决定去晴海码头转转。
天空中飘着一层薄薄的浮云,铅灰色的东京湾阳光并不强烈。我在大仓库林立的码头找个角落停下汽车。根据在北川家听到的情况,我估计事故现场就在这里。
若是平时,一定会看见在仓库干活的人,但今天是星期日,周围一片静悄悄。远方正在航行的货轮在朦胧的烟霭中摇曳着,在我的视野里逐渐消失。
我下了车,徒步寻找事故现场,好不容易在地面粗糙、柏油铺就的老码头的一端,看到一辆湿漉漉的白色轿车停在那里。从远处看,车身的油漆似乎剥落了不少,可能是沾上海底污泥的缘故吧。挡风玻璃并没有被打碎,也许冲人海里的车速并不是很急。几位警官和一位搞技术鉴定的男人正在做调查取证工作,潮水和汽油的气味在四周弥漫着。
我认为这并不是一次意外事故,也不会是自杀事件。
我回忆起昨天北川到我公寓来时的样子,使他烦躁不安的不仅仅是愤怒,他脸上浮现出的焦燥、恐怖和绝望等几种表情交织在一起。这一切就是我的判断的充分理由。
清障车到了,为了连接钢丝绳,一名警官钻到北川的车下。
由于银座到半藏门一带交通堵塞,我把车开到自己公寓的停车场时,已经下午两点多钟了。午后的潮气浸润着我的肌肤,我在商业街的一家烧烤店吃了午饭,然后就回家了。就像我预料中的一样,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代代木警察署的警察。”是我多次听到过的嘶哑嗓音。
请两位刑警进屋后,我像往常一样,请他们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大庭今早接到高畠的通知,已经和我有过联系。他的表情很严肃,等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定之后,他用尖刻的语气问我:
“我接到电话后,又向月岛警察署确认了一下案情。我想请你再讲一遍北川到你这里来的情况。”
我把昨天的情况尽可能准确地叙述了一遍。
“你打了他脸的哪一部分?”
“这边。”
我握紧拳头放在自己的脸上。我看见泷川认真地在调查报告纸上画了一张脸,并在我放拳头的地方画了一个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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