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应该多了解他,并以此多写两篇论文,作为他临终前对我国‘犯罪心理学’所做出的贡献’”,
肖海清和洪胜的第一次单独见面,是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
任何罪犯的犯罪起源,都有着极为复杂的心理诱因。
肖海清接到此案的第一反应,是推断他过去的婚姻生活出现了问题。很明显,促使他一口气杀掉三对夫妻,这种问题绝不是星期天“谁先起床买早饭之类”的斗嘴。
和所有的文艺作品中变态杀手一样,洪胜看上去文质彬彬,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结实但绝谈不上强壮的肌肉,在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中,匀称的分布。
生活和电影一样出人意料,桌上洪胜的档案里,记载了一份“绝不可能会去杀人”的简历:连续三届桐州市少年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二等奖;被保送全国重点X大,就读物理学专业;四年后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名创电子任第二科研小组研究员;五年后他所发明的“变电压三极管”,在全国青年科技创新奖荣获金奖……
在此期间,洪胜与其大学同学张静成婚。
简单的说,眼前的这个杀人犯,生活殷实,隶属中产阶级,如今却像做实验一样杀害了6个活生生的人,来毁掉他完全有可能“声名显赫”的前途?
只有一点,肖海清没有猜错,有信息表明,即使洪胜和张静尚未离婚,但早就名存实亡。
肖海清低头看着早已烂熟在心的档案,沉默了五分钟之后,突然开始了她的对话,“你好!”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专家?”这句话语气平淡,没有蔑视的成分。肖海清观察到洪深手指、嘴角、眼角在自己突兀的问候下,并没有任何反应。
“清晨——”洪胜略作思考,“或者昨天,你刚刚做完家务;有个不大的孩子,男孩,我想大约是在四五岁左右。”洪胜改变了谈话的节奏,让肖海清感到吃惊的是,洪胜同样也在观察自己。
肖海清没有将惊诧的情绪外露,“如果不介意,我想我们的对话是否可以录音?”
“不介意!”洪胜礼貌的回答。
肖海清伸手打开桌边的录音笔,并暗中打量自己可视的身体部分,左手无名指上有淡淡的戒痕,昨天,保姆临时请假,肖海清在清洗衣服的时候,把戒指脱放在床头柜;右边胸口的外衣上,有零星喷射状的奶渍,那是早上儿子喝奶时,一口呛到剧烈咳嗽的结果。肖海清想,之所以洪胜判断自己的孩子四五岁,还是戒痕露出的马脚,新婚的妻子是不会忘记定情信物的,而结婚有一定年头的妇女,将结婚戒指收在首饰盒里,是最多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洪胜会认为是男孩,肖海清想不到,身上一定还有连自己也忽略掉的细节。
尽管已做好心理准备,肖海清还是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
如果这是朋友间的聚会,以洪胜的智商,起码肖海清不会过于吃惊。但要知道这是重刑犯,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死刑,那就太天真未泯了。
肖海清见过很多死刑犯临刑前的表现。眼神空洞无物者有;歇斯底里者有;悲恸欲绝悔恨万分者有;但像洪胜这样,此情此景下,还有功夫通过细微观察来判断对方生活的蛛丝马迹,还是第一次见。这就犹如地动山摇的地震中,逃命者首先关心的是晾在窗外的一双袜子一样,让人费解。
“别把我当专家,我今天来只是像朋友一样的随便聊聊。”肖海清微笑着说,
“聊聊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觉得这样的开场,很落俗套吗?”
这是飞来的第二颗子弹。
“如果你认为可以让我开口,实在是痴心妄想。”洪胜说这句话依旧镇定,语气平淡,没有逻辑重音,就似和尚在诵读一句经书,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
“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家庭美满。”肖海清决定换一种沟通方式。
这招显然是奏效的,肖海清观察到洪胜细微的变化,他变化了眨眼的频率,短时间内连续眨眼两次,这从行为学角度的分析,可认为他对眼前发生的情境感到质疑。
“我很佩服你的胆略,你们这一行,敢于向罪犯承认家庭信息的实在屈指可数,我是说,你就不怕我的报复,要知道,你对我可是一无所知。”
肖海清举起手边的档案笑笑,“也不能说完全一无所知。”
“你要认为纸上那些如同中学生作文一样流于表面的记载,可以代表我的一切,你今天就不会坐在对面,绞尽脑汁的想我开口说话了!或许——我是一个犯罪团伙,我的伙伴现在就在看守所的门口,不出今天他就会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你是在威胁我吗?”肖海清盯着洪胜,眼神既不威严也不示弱,过了一会“好吧,我承认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肖海清决定不兜圈子,
“我不是警察,和警方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是因为我做的研究课题,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称我为专家的原因。我的专业是行为学,研究的对象是人,而我唯一的研究方法只不过是和人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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