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看了一下,看见歹徒精心画出的迷宫燃烧起来。
就是那本黄色便笺簿。托比·盖勒在万分之一秒内决定丢下电脑磁片,抓起主谋的笔记逃命。
可惜的是,笔记如今着了火,写满字的几页扭曲成黑色灰烬。帕克脱下夹克,小心翼翼盖在上面,以熄灭火苗。
“小心!”有人惊呼。帕克抬起头,一大片燃烧中的墙板坠落在距离他三英尺的地面上。一团橘红色的火星升起。帕克毫不理会,小心翼翼地掀开夹克,审视着纸团损坏的情况。
火焰开始从背后的墙壁冒出,整幢房子似乎正在塌陷,摇摇欲坠。
医护人员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他朝着正抬着担架跑来的同事。两人慢慢将托比抬上担架,一面赶紧推着他离开,一面闪躲着掉下来的断垣碎片。
“我们得赶快撤退!”身穿黑色消防外套的队员大喊,“墙快塌了!会压到你的!”
“再等一下。”帕克回应。他看了卢卡斯一眼:“你快走!”
“帕克,你不能待在这里。” 棒槌 学堂·出品
“纸灰太脆弱了!我不能就这样移动纸灰。”假如贸然拾起整个便笺簿,纸灰将化为粉末,重建纸张的机会也将化为乌有。他想起了公寓里的工具箱,如今已经被烧毁了,里面有一瓶“帕利灵”【注】,原本可以用来硬化,保护被烧过的纸张。如今他只能小心地盖上纸灰,希望带回文件室重组。一条屋檐雨槽掉落下来,一端砸在地上,只距离他几英寸。
【注】帕利灵(Parylene),二甲苯的同分异构件聚合而成的塑料商品名。
“先生,你必须立刻离开!”消防队员对他大吼。
“帕克!”卢卡斯再次喊叫,“快走吧!”她后退几码后停下,盯着他看。
帕克灵机一动。他跑向隔壁的双户民房,扯下挡风雪用的窗板,用脚踹破玻璃,拿起较大的四片,回到宛如伤兵般躺在地上的便笺簿旁跪下。他谨慎地用玻璃夹住两片被烧焦的便条纸,是唯一写了字的两张。在塑料薄片问世前,局里的文件鉴定师都用这种方法保护送来分析的样本。
大块燃烧的木头掉落在他身旁。他感觉到头顶上方多出一条水柱。消防队员正瞄准他上面的火焰。
“关掉!”他挥手对他们大喊。他担心被水淋湿的话,宝贵的证物将进一步受损。
没人理睬他。
“帕克,”卢卡斯大喊,“快走啊!墙壁快垮了!”
建筑用的木板接连不断地落在地上,但他仍无动于衷地跪着,仔细将片片灰烬夹进玻璃中。
木头、砖块与火热的墙板纷纷坠落在他身旁,他缓缓起身,把玻璃片端在身前,走出火场,上身保持平直,脚步轻缓,有如气氛优雅的酒会中端着酒盘的侍者。
再拍一张。
咔嚓。
亨利·塞斯曼站在火场对面的小巷口。火星在空中恣意飞扬,仿佛在几英里外观赏到的烟火。
记录下这个事件,意义何其重大。
悲剧来去倏忽,一闪即逝。辛酸却不然。辛酸会永存人间。
咔嚓。
他再用数码相机拍下一张照片。
一名警员躺在地上。也许死了,也许受伤。
也许在装死。掘墓者一来,大家都各显其能,只求活命。人们藏起勇气,瑟缩逃逸,险境过了很久后才站起来。这种场面,塞斯曼以前全都见过。
照片:双户民房喷出火舌,墙壁应声倾倒,扬起炫目的余烬。
照片:一名女州警用手捂住左脸,鲜血从三根手指间汩汩流下。
照片:火焰的光芒映照在消防车的铬钢外壳上。
咔嚓、咔嚓、咔嚓……他似乎永远也拍不够。受内心的驱使,他记录下辛酸的诸多细节。
他抬头望了一下街头,看见几名探员正在查访路人。
有什么好问的?他心想。反正掘墓者来了,又走了。
他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在这里,他绝对不能被人看见。所以他准备将相机放进夹克口袋。这时他回头朝火场看了一眼,发现了什么。
对,对。我想拍这一张。我需要这一张。
他举起相机对焦,按下快门。
照片:自称杰弗逊的男人——这个全心投入侦办枪击案的人——把某个东西轻轻摆在车子的引擎盖上,俯身向前细看。是书吗?还是杂志?不对,那东西反射着光线,看起来像是一片玻璃。透过镜头,只能看见那人全神贯注的神态,他用皮夹克将玻璃包起来,就像父亲晚上把婴儿抱到寒冷的户外前将婴儿层层裹起。
咔嚓。
你的任务是,保护市长。
而且别讲FBI的坏话。
主播斯莱德·菲利普斯坐在杜邦环岛的咖啡店里,附近仍停有数十辆救护车,灯光在灰暗的夜空中闪耀。警方在四处拉起黄色的警戒线。
斯莱德亮出记者证,走进警戒线,来到扶梯底部,眼前的景象令他大为震惊。半干的血迹,小块骨头和头发。他——
“对不起,”一个女人说,“你是WPLT的斯莱德·菲利普斯,对吧?”
主播永远注定被人直接指名道姓,从来没人客气地加上“先生”。本来喝着咖啡的他抬起头,看见这位容貌姣好的年轻金发女郎。她想讨要签名。他给她签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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