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到他或她魂归黄土再护花，二十年也好，一百年也好，比如我，这一生写得最多说得最多的是哪几个字?我是说不出任何意外，也就是说您一直在我身边，孩儿想，无疑就是“妈妈”和“妈” 以及“老妈”这几个字了，是的，谁都无法否认，除非有人搬走五岳之山，喝光黄河长江之水，难道不是吗?可是妈妈，如今我的舌头已经僵化，就像一个婴儿刚开始说话，嘴巴张了半天，“妈妈”那两个字还是吐不出来，又好比一只馋嘴猫，吃了两颗糖果，主人要她吐出来，她吐不出来一样，或者说那个会叫妈妈的孩子已经变成了木乃伊，然后，某根手指轻轻一碰，他就灰飞烟灭了，妈妈，如果有那么一天，您回老家，儿子看着您半天说不出话，嘴唇翕动，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您千万千万莫要责怪他，也罢，幸好我的肉体已经灰飞烟灭，要不然，指不定会有多难受，那一定有着剜心掏肺一般的疼痛。
妈妈!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怎么爱都不为过，难道不是吗?我想您我想您我想您我想您我想您......我想您......我想您，怎么想都不为过，难道不是吗?妈妈!就让我一次爱个够吧!可是怎么爱才能爱个够呢?恐怕怎么爱都爱不够，难道不是吗?妈妈!就让我一次想个够吧!可是怎么想才能想个够呢?恐怕怎么想都想不够，难道不是吗?妈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那颗炸弹现在就悬挂在我的头顶，小小的液晶屏闪烁着红灯，那是倒计时指示表，一个即将灰飞烟灭的人，犯得着撒谎吗?再说，就算我说谎，可是对谁撒谎也不能对您撒谎不是，真的，真的，每句话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呀——怎么想您都觉得不够，怎么爱您都觉得不够，好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默默流泪，好多个月圆之夜，我泪流满面，好多个美丽佳节，我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扔东西，不停地扔东西，甚至捶胸顿足......妈妈!我总是希望自己是顺风耳，是千里眼，我想听到您温暖的声音，我想看到您慈爱的面容，否则，否则我活不下去，都说能死当官的老子，不能死叫花子的老娘，还有，都说家里有娘，心里不慌，这两句话，我举双手外加双脚赞成，妈妈，您什么时候回来?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儿子不能没有您，这些年，我的心都死了，我的肉体还一直死扛着，要是您不早点儿回来，儿子可就扛不住了，儿子就会全线崩溃，您知道吗您?
第二章18老娘新娘一个屋檐
妈妈，您为什么不说话?
妈妈!我时常希望自己有几颗心，有几颗心想您，有几颗心爱您，也许那就够了，一颗心想您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那么九颗心就能想您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一次，一颗心爱您一万年，那么九颗心就能爱您九万年了，这总该够了吧!可是还是不够，这么多颗心同时想您爱您，难免会有耍滑头的，三心二意的，滥竽充数的，仔细想想，还是宁缺毋滥的好——所以还是我这一颗心好，一心一意想您，一心一意爱您，一心一意追随您，一心一意祝福您，这就好了，之前我那么说，就是想要您高兴，高兴，可是，可是您为什么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呢?
妈妈!孩儿已经长大了，可以帮您干活儿了，可以挑大梁了，可以服伺照顾您了，可以保护您了，可以孝敬您了，可是，您为什么不回来呢?您到底在哪里呢?您真傻呀——回来享享清福，抱抱孙子孙女，晒晒太阳，多好啊!当然啰，抱孙子孙女的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因为您儿子的另一半，还在别人家养着呢，也还不知道在东西南北哪个方向，您要是早点回来帮我打理，打理，热热闹闹，有说有笑，人气儿足了，家也就更像个家了，一切也就好办了，家里有了一个女人，再来一个姑娘，老娘新娘在一个屋檐下，那家才是一个完美的家，您说是这个理儿吗?难道不是吗?到那时，我也就真的长大了，因为我完成了一段旅程，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投入到爱人的怀抱，放下妈妈的乳房，捧起爱人的乳房，那是一次毛毛虫变蝴蝶的蜕变，痛苦，美丽，蜕变...... 妈妈——您说话呀——莫非您有苦衷吗?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是您儿子，是您身上的肉，又不是别人外人，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呢?有什么困难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携手解决，您应该相信儿子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您不相信我还相信谁去?再说了，您要是老不回来，我的孝心怎么办?儿子不想也绝不能成为一个忤逆不孝的孽障，否则，必会天打五雷轰的，这是真的，我坚决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没有您哪有我，没有您的吃苦受罪，哪有我的活蹦乱跳，因为人人都是由小孩长大的，人人都会老，古人尚且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又岂能例外?
妈妈!我想给您倒一杯热茶，让您暖暖心口暖暖身子骨，让您心里平和，我想在下雨天给您送伞或者蓑衣斗笠，可不能叫您给雨淋湿了，那样您会生病的，您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体质又弱，要是诱发咳嗽，真是糟糕，您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看着叫人心疼得抹眼泪，看您遭罪难受比儿子自己遭罪难受还要糟糕，我恨不得替您承受那份苦痛和折磨，还有，大热天，我想给您送草帽，太阳老毒了，您经常晕倒在田间地头，为了我们的成长，您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呀——妈妈——我还要打水，伺候您洗头洗脸洗脚，您一直在受累，您为儿女们忙，为庄稼地忙，为家里忙，忙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操碎了心，累弯了腰，熬白了头发，到头来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您是累了，太累了，是真的太累了，您也该好好儿歇歇了，让儿子给您洗洗脚吧，就像您小时候给儿子洗脚一样，对了，水温怎么样?是烫了还是凉了?烫了我就加点儿凉水，凉了我就加点儿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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