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9千万里找寻只是娘
妈妈——您说话呀——这些年您跑哪儿去了?叫我好找啊——我找得好苦啊——您知道吗,开始那段时间,我差点儿,我差点儿就疯掉了?
妈妈!我在好多地方找过您,我翻山越岭过大河,鞋都走坏了好几双,脚也打了好多血泡,蚂蚁踩死了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水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我问过乘坐袖珍降落伞的蒲公英,她们说在山那边,我也问过白狗黑狗黄狗身上的苍耳,她们说在山这边,总之,您常去的地方我去过,譬如采蘑菇的老虎湾树林,譬如摘木耳的黑雾山,您不常去的地方我也去过,譬如燕塘湾,譬如痒树湾,甚至就连我做梦去过的地方我也去过,我相信心灵感应,我走过吱嘎吱嘎响的独木桥,我走过哐当哐当摇摇晃晃的溜索桥,我走过长满青苔的石桥,我走过摇摇摆摆的竹子桥,我走过晃晃悠悠的软桥,我也走过石狮子镇守的卧龙大桥......可是,不是猴子捞月亮一场空,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妈妈,那时候我还小,力量也有限,不过执着倒是没得说,简直就是固执,不大会动脑子,顶烈日冒酷暑是常事,风吹雨打也是家常便饭,摔跤更是三天两头的事,我那么小,免不了哭鼻子,没有人帮我,没有人为我指点迷津,甚至没有半个人安慰我,树上的鸟都嘲笑我,我常常弄得是一脸的鼻涕眼泪,反正,反正我走过很多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走过很多的路,过过很多的桥,好多地方的花儿草儿都和我脸儿熟了,有时候我也灰心丧气,我都不想走了,那么多天,渴了,喝泉水,饿了,吃野果子,困了,天当被来地当床,那都是什么日子啊,那叫个什么事儿啊,每每这时,小妹杜鹃花就来安慰我了,还唱歌儿给我听,说话呢,尽挑好听的顺耳的说,看着她的小酒窝窝,想着自己的大酒窝窝,我真是哭笑不得,如此这般,心里倒也好受了不少,至少没有那么孤单无聊了,当然,她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可能老是跟着我,我得东奔西跑,她吃不消的,而且我也不忍心不是,疼她都还来不及呢,说老实话,渐渐地,我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是那种依恋,淡淡的,却又深深的,朦朦胧胧,说不清也道不明,那时候,只要她不在我的身边,我就着急,好像自己的影子丢失了一样,那时候,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来,她就像小鸟儿一样,张开翅膀飞奔过来,一往情深地看着我,眼睛是那么的清澈见底,眼神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我呢,就会在她的额角蜻蜓点水一下,然后紧紧抱着她,一起笑看天边变幻莫测的火烧云......那时候,我们多么快活,多么幸福啊,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就像小猫小狗一样,安安静静地依偎在我的怀里,她是那么小,那么脆弱无助,那么纯洁美丽,又是那么的招人喜欢和疼爱,偶尔,她会数数星星,或者眨眨眼睛,恍恍惚惚地,有时候我甚至会把她误认为我的小婴儿,她是我和七仙女爱的结晶......可是,可是,可是谁料得到呢——天有不测风云,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妈妈!您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看得我心里长毛啊?是的,杜鹃花她......不不不,我不能告诉您......是的,我不能,我怕您承受不住,不说这个了,是的,不错,我的确在好多地方找过您,那些花儿草儿都成我的故人了,那些蜂儿蝶儿都成我的至交了,那些石头水流都成我的知音知己了,您该知道,山高路远,找一个人该有多么不容易,至少得有一些向导吧,所以我总是问花儿,我鞠躬甚至作揖,我对她们说,花儿姐姐花儿妹妹,你们看见我妈妈了吗?她是个好人,心地善良,老实朴实,她走的时候,身穿桔黄色上衣,浅蓝色裤子,脚穿双星鞋,对了,她有一条好粗的麻花辫子,好姐姐好妹妹,你们看见她了吗?花儿姐姐微微一笑,叫我不要太过担心,说我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她现在到山那边去了,也许是去采蘑菇了,天黑之前就回来了,你真的不必太担心,花儿妹妹呢,努努嘴,看着姐姐的眼色不言不语......我拜谢过她们,赶紧往山的那边去了,临走前,我还握了握她们温软清香的小手呢,好像还亲吻了那个顶小的妹妹,因为她舍不得我走,不让我走,为了让她高兴,我不得不亲亲她的小脸蛋儿,我隐约记得,那是一支孤独的挺拔的杜鹃花儿,我知道的,她跟我一样,心里挺苦的,她有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我呢是个闷葫芦,我甚至认为她就是生长在泥土里的另一个我,只不过她是以花儿的姿态存在的,而我是以人的模样存在的,我牵起她的手,她就笑了,笑成了一朵太阳花,我捧起她的脸,她的耳朵就红了,我吻了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就闪烁出绚烂的星光,眉目生情,我走了,她送了我好远好远,一直走在我的背后,默默地,双手捉弄着衣角,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到了小河边,我从水中走过,不敢回头,到了对岸,她还站在那里,我使劲地挥手,她目送着我离开,直到彼此在对方的眼帘里变成一个小斑点,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辞别了花仙子的天堂,我又匆匆忙忙去拜见草儿,向她们打听我妈妈的去向,为表诚心,我先鞠躬,再跪拜,然后作揖,我对草儿爷爷草儿奶奶说,慈祥的爷爷奶奶,你们万福,有没有看见我的妈妈呀?她是个热心肠的人,她走的时候头戴五色花环,身披彩霞,脚踩祥云,身背小背篓,笑意盈盈的,您二老看见她了吗?她打这儿路过了吗?草儿爷爷正眯着眼睛看夕阳呢,草儿奶奶正眯着眼睛看远方思故人呢,过了好一会儿,草儿爷爷眯着眼睛说话了,他点上旱烟吞云吐雾,他说叫我别担心,把心放在肚子里,说我妈妈只是去旅行了,过几天就回来,他说她就在山那边,她一定去看大海了,凤仙花儿凋落以前,她一定会回来,说不定啊——她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呢!听了这话,我就高兴了,一蹦三尺高,我说那我就在三岔路口等她,草儿奶奶摆摆手,劝我还是早些回去,该干嘛还干嘛,别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和流金岁月,又说天都快黑了,一个孩子跑在外边,多危险啦,白眼儿狼要出来觅食了,野人姥姥也要出来散步了,又说我妈妈要是回来,也就回来了,要是不回来,我是说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等也是白等,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定数,说完,又自个儿想心事去了。结果,妈妈!那一天,天都黑了,月亮都睡熟了,您还没有回来,然后,天亮了又黑了,还是不见您的踪影,妈妈呀妈妈,您到底哪儿去了呀?从此以后,您好像就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寻不到任何一丁点的痕迹...... 妈妈,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要将寻找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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