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自然是不舒服的,身上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发疹子,长脓疮,呕吐,浮肿,发烧……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尤其是十八岁之后,我就对任何药物都没有反应了。”
“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他这分明是不把你当人对待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公子他,他,”钟九侧着脑袋想了又想,实在找不出恰当的话来形容,只好总结道,“他其实是对我很好很好的。”
雪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被人用药水泡用药膏抹用毒草填也算是很好很好的待遇,只要略微有些脑筋与自尊的人大概就不会这么认为,看来钟九表面上长得眉清目秀,根本是个奴才胚子,简直就是季克容身旁的一条狗。这不,他天真而愉快地对着她微笑,仿佛被人如此“精心调理”是一件极其自豪与幸福的事。
雪姬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不把手上的脏抹布丢到这个笨蛋脸上去。
“钟九,你说得太多了!”
季克容显然也不觉得这是件善事,他冷冷皱着眉,满脸不耐烦的表情。
钟九立刻像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缩头缩脑的,嗖地蹙到墙角去了。而雪姬瞪起圆圆的眼,根根汗毛竖起,这个人,昨天还想掐死她,今天倒装得没事人一样。
季克容的脸色很不好,清秀的脸更露出薄情相,苍白而文弱,眼中有种挥之不去的倦意,但目光流转间,却又透出几分利气,叫人猝不及防暗暗一惊。
这个人,是魔鬼!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十指尖尖,张牙舞爪的小兽似的,端在面前,“你又想干什么?青天白日也能杀人灭口么?”
季克容冷冷的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灰心,他并不很懂得女人的心思,仿佛比最高深的药书更深不可测,何况她到底是赵湘的宠姬,他又何苦去捉摸别人的女人。
“你说得对,青天白日我是动不了你一根汗毛的。可我们之间的帐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的过去了。”他自认手段高超,从未出过任何纰漏,大好招牌不能毁在她身上。
“你到底还是不肯放过我?”她咬着嘴唇,喉头梗噎,泪水只是围着眼眶打转,“你还想让我干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杀赵湘?为什么一定要拼得你死我活?”
季克容不理她,自顾自的从怀里取出只瓷瓶子,向着钟九招了招手,“过来。”
钟九期期艾艾,扭扭捏捏的凑过来,季克容不等他完全靠近,一手已扯过脖子,以杀鸡杀鸭似的姿势,将整整一瓶灰色药粉塞在他嘴里。
‘啊噗……啊噗……’钟九几乎没被呛死,一脸的淡灰色颜色,冷眼看去,像死人脸。
“公,公子,这,这……”
“一个时辰后若是还能走动,就到园子里的假山石旁去等我。”
“嗳!”钟九谄媚的样子几乎令人怀疑他是从地上捡起条尾巴,夹在屁股里颠颠的走了。
十
雪姬的眼神开始变得像要吃人,却也是虚张声势的凶猛,季克容挑眉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女孩子不能再用了,再用下去,必是个祸害。
“我知道你心里也很痛苦,”他慢慢的说,学不来温柔体贴的口气,他也不想学,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让她听清楚,“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真把大家逼到绝路上,对你我两个都没有什么好处,你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
雪姬不响,却是听进去了,端在面前的小手慢慢的,凋谢的小花般垂下去。
“我和赵湘之间的仇,未必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既然不肯帮我的忙,我也不想杀了你灭口,不如大家都留一点情面,彼此也算相识一场。”
雪姬‘哼’一声,他的话她一个字也不相信,但又不得不往下听,至少已多了一条后路,或许这条也是活路。有一点他说得很对,真的拼到底,他损失的不过是一个计划,而她掉的可是性命。
“你以为我真这么需要你么?以我现在的药术,暗算他易如反掌,当初之所以买你来,一是瞧你可怜,不忍你死在花嬷嬷手里;二来也是为了向赵湘献礼,你真以为你是第一个被送到他身边的女人?”
雪姬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事到如今,要杀他是绝不可能的了,再说这些日子下来,我倒也不那么想杀他了,不如咱们推翻原先计划,从此以后,你只管住自己的嘴,我再也不提以前的事,咱们就算两讫了,你的去留从此与我无关。”
“你会这么好心眼?”
季克容笑,雪姬心头恶寒,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也有了一些了解,虽然仍不能摸透他的计划,但每次这个人微笑,就准定没好事,如果他开口说话,口气越淡越无所谓,其中隐瞒的真相就会越可怕。果然,只听他淡然若吹气似的在那头说,“其实我和赵湘之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全凭着一时气盛才出此下策,现在弄到这么尴尬两难的地步,我也很为难,好在似乎他对你仍有旧情,你也很想依靠他,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不信你!你又要出坏主意了!”雪姬立刻断言,她不是个笨人,也是被人卖来卖去的长大的,随随便便就肯相信他的鬼话,十几年的苦都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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