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至于我,是大人的心腹,是你特地请上门来配药的御用药师,尤其你如此的重视我,亲自写信给官家,推荐我委以重任,证据确凿,试问谁肯怀疑我会杀你这个恩人呢?”
“坏……坏……”雪姬再也听不下去,她早知道自己活不了,想不到不光是她,连赵湘也难逃一命,这个人的心怎么这么毒,一环扣一环的害他们,不让他们善终。
“大人,印章是一定要借出来的,人难免一死,我还有许多手段可以令你们生不如死,到时候,只怕你们哭着求我动手也未可知呢。”
十二
钟九的手指头一松,雪姬又在往下沉,她嘶声尖叫,风拂过花间般喋喋的动静,箭尖越来越近,那样的酷刑,定是比花嬷嬷更残忍更痛苦,偏偏是不够血腥的,离得这些距离,园子外围的人只会以为她倦了累了,趴在桌上休息呢。
“湘……湘……”极度恐惧中,她开始叫他的名字,每叫一次,心里像是会有一点安慰。从来都没有人可以让她呼救,以往的每一次受苦,不过是惨叫与呻吟,不会像今天一样,可以专注的,叫他,虽然这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
赵湘咬得满嘴鲜血,他本是个极冷酷极阴霾的性子,若要认真施展开来,季克容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轮到自己身上,也会有切肤之痛剜心之苦,这个女人若真的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即便再能找到一样的容貌,也决不会是这么个性情,人一生中不能失去两次至爱!
恍惚的,他以为自己仍在犹豫,却听到有个声音在耳旁嘶哑的叫,“我,给!”
驽箭移走时,两个人都是精疲力竭,用力的喘着气,只差了半寸了,雪姬明明感觉那冰凉的一点已抵在睫毛上,泪水顺着箭尖淌下去,她连哭都不能太用力,因为胸口会痛。
赵湘的头巾上束了枚碧玉扣,取下来,原来反面既是印章,季克容叹为观止,“藏得真隐匿,日日带在身上,偏偏没有人会注意到。”
他将印章饱醮了朱砂,用力往纸上按下去,极其丰满流丽的印迹,他满意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会深深的吸口气。
钟九却是看着雪姬发呆,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是以为她要瞎了,多可惜。那么黑白分明水晶明珠都无法媲美的眼睛,想不到赵湘还是爱她的,可这么一来,他们之间的那点微妙的共鸣也就没有了。
共是天涯沦落人,原来真正沦落的只有他一个。
雪姬怎么也猜不到他的怪念头,眼见他傻站在身边,一股求生的力气使她做出最后努力。
“钟……九……”不顾胸口的疼痛,她奋力叫,眼睛却是看了赵湘,吃吃地,费力地,“药……血……药……”
赵湘何等人物,才听了几个字,已经懂了,眼前顿时一亮。
“钟……九……”雪姬还在用力说,钟九有些奇怪,这个女人,都到这一步了,居然会有话对他说,他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想到他,“你说什么?”忍不住俯下身,低头去听她在说什么。
他心里只想着雪姬的话,弯腰下去时,眼也是看着她,一只耳凑在她唇边不远的地方,他呼吸自下而上的轻扫上去,吃药吃得久了,身上有股子药气,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在雪姬的嗅觉里,那便是股子凉风,轻爽的,薄荷般的气味,令她脑中蓦然一阵清亮,时间极短极短,却也够她生出些许的力气,不多不少,正好往上一顶,钟九猛地惊觉,本能地往旁边侧开,另半边面孔自动撞到赵湘的面门去。
赵湘不知道雪姬怎么突然可以动了,也没有功夫去费神想这个道理,他浑身上下,自脚趾至发丝,已发麻发酥,唯有嘴唇蠕蠕可动,从来不知道牙齿也是件好武器,尖硬锐利的东西,他用尽所有力量,把钟九的面孔咬出血来。
————你知道么,你们这些人,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笨蛋,你以为你真的死不了么?我告诉你,我就知道有个好办法,就算你再多吃十年的药也没用。
钟九永远想不到,这个答案对他有多么重要,雪姬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答案,居然可以救她和赵湘的命。
如果一个人整天吃药抹药泡药,一直到神经麻木肌肉麻木,一直到任何药对他都没有作用,那么他生病了怎么办?平常人生病了能看医生,能把脉,能吃药,钟九从来没想过如果自己老了病了,那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成了天生的药罐子,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能抵抗药性,那他是不是就是个能走路的药丸?季克容肯下血本用心调理他,会不会也就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钟九的血果然是解百毒的,赵湘精心培育出来的百毒不攻之人,居然坏了他自己的大好计谋。
果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雪姬骄傲的想,我真是个天生的聪明人,我这样的人,一定是仙女下凡。
想这话时她已舒服的躺在锦榻上,低垂的纱帐外还立了两个小婢女,一个端着燕窝糕,另一个端着人参汤,赵湘觉得她吃了许多的苦,一定要好好的补一补。而他自己裸身睡在她旁边,像一尊俊美的守护神,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请随便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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