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怎么回事?”小严问。
“公子请借步说话。”领头的人像是读过些书,穿一身麻布直裰,头上扎了葛布方巾,作辑道,“本地穷乡僻壤,没什么好礼数招待贵客,小人唯有置了桌酒席,请两位公子过去坐坐,以示敬意。”
“不必客气,我们屋里还有病人,走不开,有话就在这里说吧。”沈绯衣一摆手。
“那个,”那人无奈,“公子,能去你屋里说话吗,事情很重要,要在外头说,着实有些不便。”
“好。”
当下一同回了房间,那人道:“快去端些米酒来给公子暖身。”吴大根忙应了,招呼女人七手八脚地去布置,不一会儿果然端来酒坛子共几只粗花大碗,抖抖缩缩立在墙角处。
沈绯衣道,“不用了,我晚上不惯吃酒,有话还是直说吧。”
那人听他这一句,也不再客气,早按捺不住满腹困惑,倒头跪道,“咱们村从来不与外头来往,整年里几个头脸整齐的外乡人都没见过,想不到今天遇到几位公子,个个仪表出众气度非凡,实在是有见识有身份的人,又能一眼看出尸毒这种异物,想必也知道怎么治疗的法子,如能赐下药方,实在感恩不尽。”
“给你们药方不是问题,我也有几句话想请教。”沈绯衣扶起他,见他虽然衣衫褴褛,眉宇间却很有几分正气,倒也叫人不好轻视,“先生贵姓?”
“免贵姓黄,说来惭愧,我也算是个读书人,几次赶考功名不果,所以心灰意冷,索性在村里办了个私塾,有时也开几张方子充当大夫。”
“原来是黄先生。”沈绯衣抱拳,请他在对面坐了,才问,“听你的口气,村里经常有人中尸毒吗?”
“是呀,原来这个毒是尸毒,怪不得我们打听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堂的。”
“黄先生,尸毒不同于其他毒,是棺材里才有的腐烂之物,普通人决不会有机会沾染到它,你们村虽然附近有坟地,可也不该三番五次出事,对此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错,沈公子说得极对,此事我也很困惑,其实此毒兴起也是近两年的事,开始是几个上山砍柴或采摘药草的人莫名其妙的毒晕在野地里,后来村里不断有人失踪,被找到时,也是半死不活身上烂了大片,你不知道,我们村原本不是这么孤僻,自两年前出事后,附近村落都传说本地闹鬼,竟老死不相往来,硬把我们视为了异类。”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一拍大腿,“我从来没见过什么鬼,想这世上即使是有鬼,也不过是些魅魃魍魉,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君子之气!”
见他这样,沈绯衣与小严都笑了,黄先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惹两位公子笑话了,本地受妖言蛊毒已有一段日子,小人也是气急了才会失态。”
“没什么,黄先生的心情我们都很明白。”
又喝了几口茶,黄先生终于完全安静下来,抬头问,“看几位公子的打扮应该是城里人,怎么会来到如此荒僻之地?那位公子又是怎么中的毒?我听吴大根说发现诸位时是在坟地附近,既然沈公子说这个毒只有棺材里有,难道他中毒时也在棺材旁边?”
沈绯衣早料他会有此一问,微笑,“黄先生果然是君子,虽然满腹疑问居然也没把我们视为鬼魅之徒。”
“噫,看公子五官端方满身正气,怎么会是屑小之辈。”
“我们本是过客,只是误听了歹人之言,被骗到野地里,又踩到碎裂的石板,不小心跌进古墓中,其间的许多周折奇遇,唉,不说也罢,总之全靠老天保佑才留了条命出来。”
他信口胡说一通,其中自然疑点重重,黄先生也不是傻子,可顾及那张救命的药方,少不得睁一眼闭一眼囫囵而过,顺着他话道,“果然是老天保佑了。”
小严在旁边听了半天,心痒难耐,忍不住插嘴道:“你们村难道没有一个中了毒还能活下来的人吗?”
“没有,至今为止,所有中毒的人全死了。”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你们就没有去找过毒源在哪里?”
“唉,这位公子所言及是,村里人确实也去四处查过,哪有半点头绪。”
正商量着,忽听旁边有人呻吟,转头看,却是躺在床上的田七四脚蠕动,嘴里呜呜有声。
“啊呀,这位公子醒了,沈公子你的药方的确有用呢!”黄先生喜出望外,搓着手,“才吃了一剂药就有效了,实在是妙手神医。”
沈绯衣心里也是喜欢,忙上去扶了他肩,就着手又喂了几口热汤进去,田七面色黑色渐消,却又像抹了层姜黄粉似的,毫无血色,几口热汤下去,睫毛像墨蝶翅膀似地忽扇几下,缓缓睁开眼,平时一双寒星似的眼早黯然下去,空洞无力地看着沈绯衣,毫无表情,半天,又疲惫地闭了眼。
“他的毒气还未消尽,内力消耗很大,还要好好休息几天。”沈绯衣对小严道,“你吃的那个药也很厉害,也不要硬撑了,早些休息要紧。”
他这话已是逐客,黄先生哪能听不出来,见他脸色阴沉,今晚怕是得不到药方子了,唯有苦笑,拱手道,“那就不打扰了,我们改日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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