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绯衣听他说得古怪,又仔细看了季克容几眼,只见他举止从容优雅,满面书卷之气,只是太过瘦弱,人瘦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丑或俊能够形容的了。
“沈县令,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赌约?”
沈绯衣冷笑,“那不过是句废话,我早已知道此案的主谋是你,即便是查明了真相,今天左右逃不过也是一死。”
“你也太小看我了”,赵湘笑嘻嘻,“不是我夸口,除非你活过今日,否则永远不会知道此事的真相是什么。”
“真相就是你这个无耻小人仗了权势在草菅人命,装神弄鬼丧尽天良,老天有眼,你总会遭到报应的!”田七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赵湘置若罔闻,连眼角都不瞟他,只对住沈绯衣,轻轻道,“沈县令以为呢?我赵某人既不是傻子,又不是孩子,大费周折地行些鬼怪之事,你也觉得我只是为了耍乐吗?”
“不,赵大人胸怀大局,若非事关江山社稷,怎么肯费力气与小民周旋。”
“哈哈哈,说得好!今生能与沈绯衣同朝,无论为敌为友,都算得上是一件乐事。”赵湘仰天大笑起来。想必是因为胜券在握,今日他显得格外狂傲,顾盼间踌躇满志。沈绯衣见他放肆,不过微微皱眉,旁边的季克容却是满怀怨怼,死死地瞪住赵湘的侧面,多么清秀高贵的轮廓,若是能撒一把毒粉上去,把皮肤灼得裂开绽开,每一块肌肉都噼噼啪啪炸起,如群花怒放,红的是血,白的是骨,那会是件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他想专心,克制不住脸上浮起红晕,指尾微微发颤,心里揣着怀春的猫似的,搔得到处血淋淋皮肉翻飞,却还是难及痒处。
赵湘哪里料到他的心思,仍然一心一意沉浸在得意里,锋芒毕露与平时判若两人,一把极张狂跋扈的性子,硬生生困在文人气质里,眉目文秀,压不住底子里的暴虐阴狠,并且心思之缜密,行事之周全,手段之诡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自接手这桩案子起,沈绯衣便晓得会有这一天,更何况存着前仇旧怨的往事,赵湘总容不得他活在眼前,他是一点也不怕死,只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未免太过遗撼。思潮起伏间侧目看了一眼田七,仿若女子般姣美的容颜,经火光一照,怒气冲冲之中,竟然异样鲜妍夺目,又想起小严的娃娃脸,心里针扎虫蛀一般,痛不可挡。
“承蒙夫人看得起”,嘴上却还是淡淡的,满不在乎的口气,“可惜沈某只是屑小蚁民,倒是赵大人雄才大略,事事又得官家在后扶持,此次回朝之后,少不得又要加官进爵尽享荣耀。”
“你这是在套我的话头。”赵湘摇头,“劝你省些心机吧,有些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还是待你魂飞魄散之后,去向阎罗王讨教真相。”
“赵大人舍得放我去见阎罗王吗?费了许多功夫大做文章,想必不仅是了要沈某的性命吧?”
第40章
“不错,你一定会死,不过,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当真知道么?”赵湘嗤嗤笑之以鼻,手指了苏苏,“她是生是死,现在你可说得清?”
沈绯衣凝视苏苏,后者仍然面色死灰,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你给她吃了什么?邹家五姨太死时我便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什么诈尸闹鬼,全是秘药的作用,你在拿人当作试药的活物吧?”
“对,可也不完全是这样,那女人是固然专为你准备的,所有昌令县里的怪事怪物,也全是我放出来的线索,故意闹开来,就是为了让你这个新上任的县令有案可查。”赵湘含笑,口气轻松得不得了,人命关天四个字,竟是看得尘埃都不如。
沈绯衣怒到极处,喉口处都微微发甜,像是出血了,他哪肯对人示弱,态度反而更加强硬起来,看了季克荣,“说到配制秘药,若是没有猜错,这位季先生就是你的得力助手吧,不光是他,大宋所有本领超绝的杂耍艺人,刘逢吉、张金钱、李外宁,还有我的本家师叔程玉璞,想必都已归属你门下,钻研些个妖魔伎俩蒙蔽世人,你要干什么?莫非还想造反不成?”
“咦,你又来套我话了。”赵湘怎么肯上当,侧首一笑,灯光便在他脸上罩了层狰狞的阴影,“你倒不是个愚蠢俗物,人人都当是妖魔鬼怪,只有你看出悬丝傀儡的门路来,其实悬丝傀儡算得了什么,纵然那次在庄南悬给你看的药发傀儡,也是搏人一笑的玩意儿,最最精妙厉害的,却是我手下的肉傀儡。”
肉傀儡?田七与沈绯衣不约而同又看了一眼苏苏,木知木觉,死气沉沉,与坊间市井耍弄的人偶有何不同,这两人本性最骄傲要强,此刻却满怀苦楚,也不晓得苏苏是否有知觉,世上所有的酷刑,虽然也会惨绝人寰,却都是由皮肉而生,哪会如此囚禁魂魄,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概永坠阿鼻地狱,世世不得超生,便是这个意思吧。
“违天理伤阴鸷,你也不怕绝子绝孙?”
“少废话。”赵湘毫不理会,拍了拍手,“放心,我不会令你死得太容易,上天给你的绝妙色相,大好皮囊,浪费了岂不可惜,连同旁边这位田公子,也是资质绝妙的仙品,天生的肉傀儡,再加上季先生的妙手奇方,大事方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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