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克荣冷眼旁观,听他发话,才慢慢的踱步出来,“不错,此二人确是神仙体态。”
他轮流打量沈绯衣与田七,自上而下,仿佛一直能看到他们的五脏六腑里去,两人心中厌恶之极,看着一条毒蛇的表情回视他。
“你们这么瞧着我,想是觉得我同那些江湖术士没什么两样,只会骗些银钱,是么?”
“不错!”田七冷笑,“不过是些装神弄鬼吓唬人的把戏,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圣人转世了!”
“唉,你是看过骷髅戏的人,怎么还不肯明白?那岂是寻常的把戏,要知道木偶制得再精致,不过是件死物,哪有人的灵性与特质在里头。”
“所以你把活人制成傀儡,一具具僵而不死的活尸?”沈绯衣肩部以下毫无作为,唯有双乌黑的眸子怒不可遏,欲施菹醢之刑。
“我倒是比较喜欢用‘肉傀’这个名字,你看他们,可不是向鬼一样的人吗?”季克荣微笑,下流、狠毒、卑鄙无耻都不重要,他只是喜欢操纵别人,脸上甚至带了骄傲的表情,“如果可以,我更喜欢把你们制成活动骷髅,知道么?方才你们看的骷髅戏只能支持半个时辰而已,我还不懂得怎么控制秘药的剂量,不过不要紧,再多些时间,就能找到令骷髅活动得更长久的窍门。”
“呸!什么秘药,完全是魇胜之术!你这千刀万剐的屠夫!”田七用力啐他。
有几滴唾沫溅在季克荣脸上,他头发丝都不曾动了半分,甚至都不想伸手去擦拭,只顾淡而无味地往下说,“魇胜之术?大错特错了,此药与玄术无关,完全都是人为。古时就有死者服三斤玉泉,死后色泽如常,尸首三年不坏之例,可见人的身体是可以与魂魄分开存在。先前我四处游历,曾见过一种食人蛛,喜以口中毒刺麻痹猎物,存在巢穴中慢慢吃尽,直至最后一口时,猎物仍是活生生的,只是无法动弹罢了。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因为懂得采取万物之精华,我看沈县令也是大智大慧的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采取万物之精华?哼!你们所谓的精华是什么?害得人皮肉糜烂欲死不能,成为地穴里的行尸走肉?”
“秘药的调制需要有个过程,任何大事的成功都必须先付出代价,再说我不过是把他们的臭皮囊去掉,取其魂魄而已。”
“一派胡言!我只相信采百草救世人,不是害人!”
“这话说得蠢了,人总逃不过一死,你以为当今天子设了许多庙宇法场,广收道友,也只是为了要救人救世么?自春秋起,人便采百草炼长生不老仙丹,可曾见到有人修成正果?岂不知内外双丹根本不是这么个修炼法子,凡夫俗子白白浪费草药罢了。”
“你是在劝我们早早羽化成仙么?失敬呀失敬,你弄出来的肉傀原来都是神仙?”田七怒到笑。
“从来神仙与鬼魅,本是一样的东西,区区一线之隔,又何必太计较。”
“呸!”田七怒气几乎要爆破胸膛,忍不住又要用力啐他,季克荣身子一动,已掉头去看牢赵湘,“赵大人,你说过会在官家面前保我三代富贵,是吗?”
“不错。”赵湘微笑。
“荣华富贵确实世人羡慕的东西,可惜比起另一件好处,也成了蝇头小利,萤火之光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湘皱眉。
“我季克荣当年也想代替赵大人的位置,承皇恩之宠,享人间富贵,也曾设计布局害大人的性命,大人可还记得么?”
“那些旧事,提它做什么?”
“大人肯放我一条生路,并许我三代富贵,是因为我答应助大人一臂之力,配出肉傀儡的秘药给官家一个交代。”他突然絮絮的说起旧事来,不仅赵湘大感意外,连沈绯衣与田七也吃了一惊,赵湘果然是听命行事。
赵湘不耐烦起来,喝,“你得了失心疯么?还不给我闭嘴!”
“大人,其实我最中意的肉傀不是此二人,确是大人你呀。”季克荣抬头一笑,他瘦得皮肉早已紧绷在骨架上,这个笑便成了骷髅之笑,赵湘看得心中恶寒,“看来你又反骨重生,真正不想活了!”
“大人,活与不活,我自己说了算,你说沈县令不懂生死,你自己又何尝懂得?”他慢慢自怀里取出个陶土瓶子,“我说过,这些肉傀各有不同,有怕火的,也有怕水的,唯有伏尸散无所不克,你总带着一包防身,是吗?”
“你,你,”赵湘突然灵光一闪,刚想去怀里掏那药包,却见季克荣双手一开,陶瓶里的药粉已撒得满室奇香,“今天,也是你我恩怨了结之时,赵大人,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殿#侍御史还要回东京向官家回复使命,这两个肉傀很快就能制出来。”
赵湘骇极,转头想跑,浑身却像抽尽筋脉,再也无法挪动一根手指头,连同他身后的两名蒙面黑衣人,也如同双足扎根在地,无法动弹半寸。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季克荣上前慢慢抚摸赵湘的脸,却又扭头向着沈绯衣与田七淡淡一笑,“赵湘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可惜他太过看不起人,以为我们是穷苦出身的下流胚子,几两金子就能收买打发了。我肯将毕生心血全盘托出给他,真的只为了贪图区区三代的富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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