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眼神仍然一副无辜、冷静的样子,和刚才他发现她福特皇冠维多利亚车顶上旋转的警示灯光芒时没有两样。
这种冷静一下勾起她的怒气,她厉声说:“下车,戴维特。”
“亲爱的,你犯了什么错?”
“警官,这到底是怎么了?”戴维特问,叹了口气。
“下来,快点。”露西把手伸进车里,拉开门锁。
“她能这样做吗?亲爱的?她能——”
“闭嘴,埃德娜。”
“好,好,对不起。”
露西拉开车门。戴维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站在路肩的泥土上。
一辆拖车疾驰而过,车轮朝他们抛来尘土。戴维特嫌恶地看着落在他蓝色运动外衣的卡罗来纳灰泥。“我和家人快来不及上教堂了,我认为你……”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他走下路肩,进入长满野稻草和狗尾巴草的隐蔽处;路旁有条小溪流过,这是帕奎诺克河的一个小支流。
他恼羞成怒地又重复了一次:“我到底怎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
“是吗,凯尔警官?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什么?”
“毒药、谋杀、运河……”
戴维特平静地说:“我从来没和吉姆·贝尔或田纳斯康纳镇的人直接接触过。就算是哪个领了我薪水的疯子雇用另一群疯子做出犯法的事,那也不是我的错。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我会百分之百地和警方配合与合作。”
她不理会他的说辞,咆哮道;“你会和吉姆和他妹夫一起进监狱。”
“我当然不会。没有任何案件会和我扯上关系。没有证人、没有文件记录、没有金钱传送、没有证据或任何错误。我做的是石油化学产品制造业,只会生产清洁液、沥青和一点儿杀虫剂。”
“非法杀虫剂。”
“错,”他厉声说,“在美国,环保局仍允许在某些情况下使用毒杀芬,而且这东西在大部分第三世界国家都是合法的。警官,你该多做点功课了:如果没有杀虫剂,每年世界上会有几十万人因疟疾、脑炎和饥荒而死,并且——”
“并且让暴露在这种物质中的人们得癌症、不孕和肝病,还有……”
戴维特耸耸肩。“给我看研究报告啊,凯尔警官。请你拿出证明给我看。”
“如果这东西真***无害,那你为什么不用卡车运货?你何必重新启用船运?”
“我无法用别的方式运货,因为有些保守的乡镇禁止一些他们不懂的化学物品通过。我没时间雇用游说者去改变他们的规定。”
“我敢打赌,环保局的人一定会对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很感兴趣。”
“哦,来呀,”他嗤之以鼻,“环保局?叫他们来啊。我给你他们的电话。如果他们真的来参观工厂,他们会发现,不管在田纳斯康纳镇的哪个角落,毒杀芬的浓度都是合乎标准的。”
“也许单单测量水里面的含量是合格的,也许单测空气、单测地方农产品,都会低于规定……但把这些东西全加起来呢?如果一个孩子喝了一杯家里的水,又在门外的草地上玩,再吃了一个我们这里种植的苹果,那么……”
他耸耸肩。“法律规定得很清楚,凯尔警官。如果你有任何意见,应该写信给你的国会议员。”
她一把抓住戴维特的衣领,怒吼说:“你不知道吗,你就快进监狱了。”
戴维特伸手拨开她,凶恶地说:“不,是你不懂,警官,是你超越了自己的领域。至于我,我非常、非常清楚我在干什么。我不会犯错的。”他看了一下手表,“我现在该走了。”
戴维特走回那辆旅行车,拍拍他稀薄的头发。汗水已浸湿发丝,湿粘粘地贴在头皮上。
他上了车,重重甩上车门。
他刚刚发动引擎,露西就走到他车门边。“等等。”她说。
戴维特瞪着她,但她不加以理会,目光看向乘客座上的那个女人。“我想让你看看亨利干了什么事。”她抬起结实的手臂,一把扯开自己的衬衫。车里的女人张大嘴巴,看着贴在她胸口原本乳房位置的一道粉红色疤痕。
“哦,我的老天。”戴维特喃喃地说,把头扭开。
“爸……”后座上的女孩惊呼出声。她的母亲瞪大双眼,说不出话。
露西说:“你说你不会犯错,戴维特?……错了,至少这个是你造成的。”
戴维特把车打入前进挡,打开方向灯,向后方看了一眼,慢慢把车开上高速公路。
露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那辆凌志车消失在远方。她摸向口袋,掏出几根安全别针,把衬衫别好。她靠在车边,站了很久,强忍着眼泪。接着,在她刚好低头的时候,她注意到路边有朵小小的红色花朵。她眯着眼睛望过去。这是粉红色仙女鞋,兰花的一种,花开的形状很像小小的拖鞋。这种植物在帕奎诺克郡并不常见,而且她从未看过这么美的一株。她花了五分钟,用挡风玻璃的除霜刮刀,将这株植物连根挖起,小心盛在7-11 【注】的免洗杯里。为了露西·凯尔庭园的美丽,只好牺牲这杯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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