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这么一哄哄,不影响明星们的声望吗?”
“名声当然不好听了。不过,水沼先生,我们倒是要替演员们说几句公道话。山崎税理士原来是个不合法的经营者,露了马脚之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得了正式税理士的资格。从那会儿到眼下,也不过才十四、五年的功夫,他就置起了一笔很大的家产。还不是全靠拉了二百多个演员做他的老主顾!”
“怎么净是些演艺界的人成了他的主顾呢?”
“那不是来回传的嘛,一个演员问,‘哪儿有象样的税理士?’另一个就说,‘我们都是委托给山崎税理士办的。’成了,问的人也就一个跟一个地跑到他那儿去了。”
水沼暗想,话传话的作用再大,至于使二百多个名气不算小的演员全挤到同一个税理士的门槛里去吗?这不正常。
“山崎这个人一定是偷税的行家。”
“那还用说了。可是国税厅一插手检查,倒霉的是这些演员,挨个儿给揭出来了。我要辩护的就是这一点。”经理心怀不平地说下去,“委托他办税的演员当中,也有不少是守本分的,他们本来并没有要偷税的意思.山崎事务所惹出了乱子,把这些演员也拐搭臭了。”
“那当然。”水沼附和着说。
经理只顾为演员鸣不平,茶也忘了喝,“我们演艺界的绝大多数人不明白会计和税务这一套,只好把一切交给个明白人。人家干得好赖,咱也没能耐过问。”
“是这样的……”
“委托人什么全信赖税理士,而且办的结果他本人又一概不知。把这样的委托人也当成偷税的,可太冤枉了!他们有什么罪?不就因为是山崎事务所的顾客吗?”
“可以理解,这可以理解。”
“唉,苦就苦有我们这些人不懂财会。说起来,我们公司在你之前也雇了一个商社出身的会计,谁想得到这位老兄是个骗子,随便往自己腰包里揣钱。”
“我看过以前的帐,发现了许多可疑的地方。”
“后来我们见他出手太冲,觉警了,就告到警署。警察审讯他的时候,你猜他说些个啥?”,经理气得嘴都有点歪斜了,“他说,‘唬弄艺术公司就跟唬弄小孩子似的,经理和专务董事连会计是个啥意思都不明白,我愿意揣多少就可以揣多少’。”
“这也太过份了。”
“说来也惭愧,身为公司经理,什么贷方,借方的,我是全懵,更别说看懂决算资料了。但公司又不能没有帐本和会计,如果做会计的心术不正,真就把我们全坑了。”
经理的直率,赢得了水沼的好感。另一方面,依他自己的眼光看,演艺界的事情是够奇特的,一点儿没有理财常识,怎么能当经理或专务董事呢?
“……所以,水沼先生,你不要辜负我们的重托啊。有了上次令人寒心的教训,我们找一位诚实的会计很费了一番周折。有后藤田先生作保,请你来这儿工作,我们也算卸了个大包袱。”
“请经理放心,本人虽然不才,但诚实这一点可以保证。”水沼坦诚地笑笑。
“财务我是不摸门儿,可搞经营我是行家,已经有多年的奋斗经验了。”经理也爽朗地笑了。
下午用茶时间的闲谈挺合得来。通过公司头头之口,水沼了解到演艺界与企业界的一些不同,譬如说演艺界不存在萧条。经济景气的时候,人们囊底充足,不在乎票价昂贵,都乐于看看文艺表演。那么萧条的时候会受到波及吗?也不会。经济不景气,人们心绪悒郁,反而四处寻求娱乐,宁肯节衣缩食,也要挤出钱来买点唱片什么的,在歌曲申寻求寄托和慰藉。
“演艺界与社会经济好坏的关系不大。拿我们公司来说,日子好不好过,不在社会经济状况如何,全得看演员卖不卖座,能不能演出名气。”
经理的这些话,使水沼对经营艺术事业的本质有了一种实在的感受。在企业界混事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身上的神经总是紧绷绷的,对国内外的时局变化一点不敢疏忽。什么中东闻见火药味儿啦,什么保守党内部派阀斗争激化啦,每一宗都维系着企业的前途。而演艺界呢,即便发生了内阁易人或者美国突然改变了固有的全球战略这样轰动社会的大波乱,他们也用不着为之伤脑筋。
水沼这么推理:演艺界的人缺乏政治经济学和一般的社会学知识,是因为这些和他们的生活并无直接的利害冲突。相反,他们在特定的艺术领域里,却呕心沥血地筑起了一座专门属于自己行业的城堡。
“我象是从外界偶然跑进来的一只羊。”自己将自己比作一只迷途的羔羊,水沼脸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羞赧。
从首都三号高速公路疾驰而来的一辆美女Z型轿车,通过用贺的东京出口处,进入东名高速公路。太阳微微西斜,没有多少拥塞的地段,轿车以近百公里的时速飞奔。
手握方向盘的是身穿真丝西装、打着领结的城木。助手席上坐着刚满三十岁的北条明子。她穿一袭洁白的连衫裙,系着绿色纱巾。
“好久没出来兜风了。”明子瞅着前方说。
城木看了一眼明子的侧影。西欧型的鼻子,线条柔和的脸蛋,长长的眼睫,披肩的鬈发,她外貌的每一个部位都紧紧地扣住了城木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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