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半大孩子绑了一个孩子,在学校都是好学生。牛氏兄弟也想过凭着力气和能力好好挣钱,可是社会提供的机会并没有他们期待的那样多,那样好,最终沦落到连回家的火车票都没有着落,于是动了歹念。但是 …… 被绑的孩子之所以跟他们走,是因为曾在其父母工厂里见过打工的牛氏兄弟,对两个“大哥哥”全无防范。而两个“大哥哥”一开始就决定必须把他杀了,因为对方认识自己。
那个孩子就埋在他们的床下,而侦查员们观察到他们晚上睡觉时照样在床上打游戏机,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当提审员问他们睡在一具尸体上面会不会觉得害怕。兄弟中比较小的那个无所谓地答道:“我们怕什么?怕鬼?叔叔你知道的,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啊。”
然而,当罪证都被展示出来,两人仿佛一瞬间忽然感到了死亡的恐怖。他们开始拼命地推诿,说谎,哀求,配合,乃至拼命地把责任往对方身上推。他们都还没过二十岁的生日,都想活下去……
“晚了。”老太爷叹息了一声。
看着神情不属的赵老太爷,我说在日本有个类似的事情。1972年,日本警方在轻井泽包围了一批以大学生为主的激进派赤军武装,他们抢劫了一批武器后正在逃亡。赤军成员们发现警方的企图后绑架了当地的一名女性,躲在一座别墅里顽强抵抗,就是不肯投降。
这一案件的进展由电视向日本全国转播,影响很大。
考虑到对方的年龄,日本警方尝试了各种办法试图劝降他们,提出了种种优厚的宽赦条件;用大喇叭向他们广播世界形势;让心理学家劝说他们采用激进的方式改造社会并不合理;同意他们放下武器后就其主张进行辩论等,甚至请来了他们的父母。
但被围的大学生不为所动,甚至枪击来劝降的父母。
有的父亲随后就自杀了,至死不能理解孩子为何如此顽固。
直到警方最终突入成功,将抵抗者全部抓捕后才明白,他们不投降与其说是顽固,更应该说是恐惧 – 在被警方发现之前,这些赤军在山中宿营训练。为了纯洁队伍,他们进行了残酷的内部整肃,被怀疑革命不够坚定的成员遭到所有人的批判后被虐杀而死,而后再寻找下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为被怀疑者质疑或求情被认为同样是动摇的表现,自己也成为下一个被整肃者。结果所有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只能变本加厉地迫害昨天的朋友。
最终,三分之二的人死在了昔日战友的手中,个个死得惨不忍睹。
在所有人都变得越来越癫狂的时候,警方的围捕仿佛当头一棒,让他们从噩梦中醒来,重新看到真实的世界。可是,他们已经不能回头了。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他们只有恐惧地抵抗到底。
我想,牛氏兄弟被捕以后,心情只怕也如同从梦中醒来,和这些无所适从的日本大学生一样。
我告诉老太爷,在轻井泽事件中,有两名警官做出了令我钦佩的举动。
一名是现场指挥官大久保伊势男。在两名同事被山庄中射出的子弹打死的情况下,这位机动队队长忍着眼泪拒绝指挥部用狙击手击毙开枪者的建议,坚决主张将他们活捉。他说:“我们不要让他们成为纪念碑!” – 他要让他们活着接受审判和世人的审视,而不是成为后来人眼里虚幻的殉道者。
另一名是在现场的高级警官龟井静香。他在目睹赤军自相残杀中死去的大学生们的尸体后极为难过,并深思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孩子们变成杀人的恶魔。最后,他得出了结论:“这是政治家没有做好自己的责任。”龟井静香因此弃警从政,开始了三十多年的政坛生涯,尽管他从未登上政坛的顶峰,却以一身正气获得人们的尊敬。
我问老太爷,您呢,您在审问牛氏兄弟案件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感慨?
[待续]
京城捕王之二十七 老师做贼 (2012-02-08 23:43:16)
标签: 杂谈 分类: 梦里关山 (纪实,传奇)
老太爷似乎想了一下,没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你上次问我北京的黑社会从哪儿起源的,对吗?”
“对,我还问您北京的黑社会是不是来自旧社会的会道门或者文革的红卫兵组织。”虽然意识到老爷子想跑题,但这个题目的确是我十分感兴趣的,所以他要跑……就跑吧。看得出来,刚才的问题有些沉重,老太爷不想谈下去,索性换了个话题。他主动出击的习惯,在采访中也是一样。
“我告诉你,北京的黑社会跟他们都没什么关系。北京的黑社会是从扒窃发展来的,我们在公交车上抓的贼,后来好多都成了黑社会的老大 – 有一次他们说抓了一个黑社会老大,三条腿跳舞满场飞奔,说的神着呢,等我一审,嗨,这不老在无轨电车上扒窃那潘瘸子吗?我抓过他多少回了。”
“为什么他们能成事呢?扒窃的智商高啊。我们抓的这些小偷里边,真有些让人刮目相看的。(老尹插话:‘古人云偷儿状元才嘛。’)比如,我抓过一个小偷是大学老师,教师范的……”
“等等,老太爷,我就是学师范出来的,您说的是北师大的老师偷钱包?!”老萨急了。
“不是,虽然也是师范,没你们名气大。”赵老太爷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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