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也是教师范的老师啊,怎么会去做贼?
老太爷娓娓道来 – 话说有一段在103路公共汽车上老有人丢钱包,凭经验应该是有一个装了“避雷针”的贼一直在作案,可就是抓不着他。侦察员头疼得很,找当时负责公交打扒的老太爷帮忙。老太爷亲自去跟了两次车,竟然也抓不着,而下车就有人报案。老太爷不禁对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大为佩服。
佩服归佩服,把老太爷惹毛了后果是十分严重地。他叫上两个徒弟回局里一通分析,晚上通知公交分局调侦查员 – 那贼应该是上班族模样,肯定在阜成门站下车的时候作案,你们明儿早上跟103路,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到阜成门站把三个门都盯上,去抓吧。抓住了问他是不是从白塔寺上的车,如果是,那就抓对了。
众人半信半疑,但还是照计而行。第二天早上真的把这贼抓来了。此人戴着眼镜,颇有气度,从白塔寺上了车就找个座坐下,手里拿一卷报纸,安安静静地看。这种人,怎么看怎么一个上班族,通常不在侦查员监视对象之列,因为他根本就不像一般的贼往人堆里挤,没有嫌疑。
等到阜成门的时候,此人也随人流下车,快到车门时忽然手一伸肩一提 – 这是扒手的典型动作啊!当时就把他按了,偷的钱包还没来得及扔呢。侦查员心里对老太爷那个佩服,说这简直神了,说他什么样儿他就什么样儿,说他什么时候偷他就什么时候偷,这贼怎么这样听指挥呢?
对此,老太爷说讲穿了一点儿都不神秘。与想象中凭拍脑门破案不同,老太爷办案很注重科学。老太爷带两个徒弟根据103路公共汽车上被盗案件画出了一张图表。看着图表,老太爷很快发现了一个规律 – 从周一到周六,每天早上七点多不到八点在阜成门站必有一个失主报案,每天下午五点多不到六点白塔寺站必有一个失主报案,但从没有破获过。别的时段也有丢钱包没抓住的,但是分布颇为凌乱。
根据上面的信息,老太爷注意到,第一,要是有报案,则阜成门报了,白塔寺必然也会报,要是阜成门没有报案,白塔寺也不会有;第二,星期天和法定节假日不会有案子,其余几乎每天都要丢两个钱包,一个是早上在阜成门被扒,一个是晚上在白塔寺被扒,时间十分准确;第三,丢钱包的都是下车之后报案的。
对于老太爷来说,这里面的信息足够了。北京市公安局的老局长马永臣外号“马尔摩斯”,所以北京的老警察很多都有推理的情结。老太爷据此推论 – 第一,这些案子都是一个贼干的,此贼应该每天正常上班,有正当职业,每天利用上下班乘车的机会顺便扒窃,来回各偷一次。理由呢?可以看到所有的节假日,以及正常工作时间他都不作案嘛!(当时周六仍要上班)另外,正因为他是真正的挤车上班族,才有和一般窃贼不同的外观,容易被跟车的侦查员所忽略;第二,这人上班时出发站应该是白塔寺,到达站应该是阜成门,回程时相反。这是因为受害人在阜成门报案正是上班高峰期,在白塔寺报案正是下班高峰期;第三,此贼应该是在下车时动手 – 很简单,他要在车里已经动手,怎么会所有的受害人都在下车后才发现失窃呢?他们一找车票就该发现钱包丢了嚷嚷起来。
抓住此贼以后发现,果然一切都和老太爷分析的若合符节。只他居然是一名大学教师令人很没想到。这个贼老师家住白塔寺,果然是上班途中要在阜成门换车。他的作案方法除了仅在下车时动手外,还有一手 – 总有一些人在上下车的时候脾气火爆,发生争吵,这时候贼老师会主动上前去劝解 –顺手把人家的钱包劝到自己口袋里。他的技术相当不错,据说是无师自通,在自家练开水中夹肥皂练出来的。如果不是这位还带有几分书呆子气,把案子做得太有规律,还真不容易抓到他。
除此之外,此人还有两点令人惊讶。第一,警察们看到大学老师偷钱包,都认为他有偷窃癖,但最终证明这和变态行为无关。当时脑体倒挂严重,大学教授卖大饼的都有,做贼也不算太新鲜;第二,这位老师教的是政治经济学,辩证法等课程,因此有警察讽刺他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这样的老师误人子弟。这贼老师很有自尊心,坚决不承认。
逼急了,贼老师说不信你们听听我讲政治经济学,看是不是误人子弟。看守所当然不能让他上课,但提审的时候当个插曲,一帮警察真的听他讲了一次。这位旁征博引,竟把警察们听得瞠目结舌。老太爷至今还记得他的一段话 – “……如果马克思今天活着,他一定会说中国的房价要涨,要大涨……要不是为了攒钱买房,我也不会干这个啊……”
敢情,这位偷钱是为了买房啊!
等到几年后房价真的涨了,大家忍不住赞叹这位贼老师果然不是个误人子弟的,只是不知道在真正的课堂上他会不会这样讲。
说到贼的智商高,赵老太爷转回头来问我,说你是不是写过一个女贼啊?
我说是的。几年前老萨的确写过一个女贼,此人和一般犯罪集团中女子充当诱饵或望风者不同,是真正出手“下”钱包的主儿,令人印象深刻。
那个女贼我主审的,你想不想知道她后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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