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啊!”
残酷的欢愉在我身体之中满溢着。
“我没看过你的舞台演出。很遗憾地,我一直以来都和戏剧没什么缘分,所以没有机会前去观赏。要是我看过,也许事情的发展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不是我!”
瑞穗捂起耳朵,全身扭曲地发出惨叫。
“隆介说你经常朗读——他说他在这里听过唷——朗读时光在图书室里看了又看的那部电影原着。然而,我却一次也没听过。为什么我会没听过呢?”
“不要说了!”
停不下来。
“是你不想让我们听到吧?更正确地说,是不想让‘我’听到。”
这次,瑞穗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早纪紧紧抱住她,试图安慰她。
“我记得唷,记得相当清楚。事故发生的时候,有个女孩刚好经过附近,警方便采信了她的目击证言。据她所说,是爸妈的车子摇摇晃晃地靠近拖车,才会被拖车卷入事故当中的。在没什么人的国道上,刚好骑着脚踏车经过附近的女孩子这样说道。那孩子还特地向警察问了电话号码,打到我家去,她说——最后看到的是我——我目击了事故发生的那一幕;当时,令尊令堂似乎正边打瞌睡地开着车呢!那孩子是这么说的。但是,不晓得为什么,之后却再也找不到那孩子了。大家都认为,因为她只是偶然经过的关系,所以找不到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樱子,”
我的表情可能很吓人吧!时光抱着我的肩膀,抚着我的背轻声呼唤:
“樱子。”
可是,我怎样也停不下来。
“但,事实并非如此吧?她不是偶然经过,而是特地从很远的地方前来,所以之后才找不到她的踪迹。既然是特地为了作伪证前来,那当然不可能报上真实姓名,而也因此,所以她才不曾再次出现过吧!”
我第一次听到自己如此激昂的声音。不,我是真的很激动吗?
就好像在演戏一样。像在舞台上的女演员似的。
“我认得那声音!”
我大叫了起来。
“当时打电话到我家去的就是你啊,瑞穗!然后,对警察作出伪证的也是你!”
瑞穗推开早纪小姐,丢了什么到杯子里并一口喝了下去。
“瑞穗!”
丹伽子姑姑发出一声惨叫。
“瑞穗小姐!”
早纪慌张地试图抱起她,瑞穗全身颤抖着,身子大大地向后仰。
“瑞穗小姐!”
混成一片的悲鸣。
紧抱着我的时光。
椅子倒下的声音。
远远地,走廊上传来奔跑的声音。复数的脚步声,因为听到悲鸣蜂拥而来。
但是,很安静。
在我身体里的世界相当安静。
下不停的雪。
然后,就在此时,我第一次听到瑞穗的声音。
那是之前从没听过,今后也再没听过,她朗读着那本书时低沉美妙的声音。
[场景在黑暗中慢慢转换。接着,镜头缓缓地拉远。庭园、夜晚。笔直、长长的游憩步道。在它的尽头,是映照在月光下的旅馆正面。我们已经看过与此相同的背景。那时候是白天,A朝着这方向从游憩步道走来。现在,整座舞台没有一个人影,摄影机慢慢往后退;与此同时,旅馆虽然逐渐远去,但看起来却像是一点一点地在放大。
就在时钟响起第二响的同时(刚刚和这次都是,不必十二响全部听到),那由十二音构成的音乐又开始了。那音乐在这画面也依然持续着。和现在在画面外、再次缓和安定下来的X的声音混在一起。
X的声音:“那旅馆的庭园,既没有树也没有花,是一种完全没有植物的法式庭园……砂砾、石头、大理石和笔直的线条,描绘出严谨的空间、以及毫无任何谜团可言的平面。一开始,我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会在那里迷路……一开始……沿着直线的步道,在动作凝固的雕像和铺有花岗岩的小路之间,怎么可能会迷路?然而,就在那里、在那庭园里,现在你已经永远地迷路了,在安静的深夜里,就我们两个人。”
最后,音乐盖过了这声音。]
第六变奏
转过弯、穿越丛生的树木后,那壮丽的风景随即展开在眼前,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今年的秋天,也已经要落幕了。
仿佛似曾相识的景色般,在山顶的附近,覆盖着不稳定的云层。
冬天将从那里开始降临。
今晚大概会下雪吧?
路上很空,对面几乎没有来车。只有提早到来的黄昏在后面追赶着。
而我,再度朝着那旅馆前进。
那奢华的牢笼。有什么潜藏在底部,蠢蠢欲动的箱子。那是座饲养着眼睛看不见的野兽的牢笼。
不过,今年和以往不同。从今年开始,牢笼里已经空无一物。
由那三姐妹主办的聚会,在去年宣告结束了。
之前,我总是背负着沉重的义务感和些许的紧张来参加聚会,现在却感到十分轻松。不过,不知为什么,我却又有种好像少了些什么的感觉;对于自己竟然会这么想,就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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