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讲吧,先生。”
“偶然性帮了我的忙。第一次,一天早上我在地铁里看见您在报上刊登的启事。我承认,那则遗失启事立即给我深刻的印象,那些小物品并不值钱,也很零星琐碎,您却要登报寻找。一截蓝丝带,一个钥匙孔盖,一个烛台托盘,火钳柄上的球饰,这些东西也许不值得登在报上,几分钟以后,我也不再想了,大概永远不会再想,要不是……”
德内里斯故意卖了个关子以后,继续说道:
“亲爱的表兄,您显然知道‘跳蚤市场’吧。这个挺可爱的集市聚集的物品最为五花八门,摆放的秩序最为杂乱无章,十分有趣。就我来说,我在那里经常找到许多有趣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从来不为逛这个市场而遗憾。比如说,那天早上,我翻出一个鲁昂古瓷圣水缸,虽然破了,经过修补,却具有迷人的风格……一个有盖大汤碗……一个顶针……总之,有一些意外的收获。突然,在人行道的铺石板上,在一堆乱七八糟扔在那里的不值钱的用具中间,我注意到一截丝带……是的,亲爱的表兄,一截拉铃蓝丝带,用旧了的,已经褪色。而且,旁边有一个钥匙孔盖,一个银烛台托盘……”
德·梅拉马尔先生的态度忽然改变。他极端激动不安地喊道:
“这些物品!这可能吗?!恰好是我要求收回的!但是,我到哪里去找呢?先生。怎样才能收回它们呢?”
“向我要嘛,十分简单。”
“嗯!……您买下了它们!什么价钱?我给你两倍、三倍的钱!但是,我一定要……”
德内里斯安慰他。
“让我送给您吧,亲爱的表兄。我全部买下来,只花了十三法郎五十生丁。”
“它们在您家里吗?”
“它们就在这里,在我的口袋里。我刚回家去取来的。”
德·梅拉马尔伯爵恬不知耻地伸出手来。
“等一等,”让·德内里斯说道,显得快活。“我想得到小小的补偿……噢!非常小的补偿。但是,我好奇,生来就非常好奇……我希望看一看这些物品原来摆放的位置……知道您为什么如此珍视它们。”
伯爵犹豫不决。那要求是不得体的,表明有某些不信任,但是他的犹豫是多么意味深长呀!然而,他终于回答道:
“这容易,先生。请跟我上二楼,到客厅去。”
德内里斯向两位年轻女士看了一眼,意思是说:
“你们看到了吧……我总是心想事成。”
但是,当他仔细观察她俩时,又注意到她俩脸上现出震惊的表情。客厅曾经是她俩经历苦难的地方。旧地重游,将得到可怕的证实。范霍本也明白,就要进入一个新阶段了。警探队长贝舒呢,他感到兴奋,紧跟着伯爵。
“对不起,”伯爵说道,“我给你们领路。”
他们离开那个房间,穿过地面铺了石板的门厅。脚步的回声充满了楼梯问。雷吉娜一面上楼梯,一面数着楼梯踏步。有二十五级踏步……二十五级!刚好是同一个数字。她再次支持不住,比先前更加厉害,走得晃晃悠悠。
大家赶紧来到她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她身体不舒服?
“不,”雷吉娜没有睁开眼睛,低声说道,“不……只是有点头昏眼花……请原谅我。”
“您应该坐下来,夫人。”伯爵一边推开客厅的门,一边说道。
范霍本和德内里斯扶她到一个长沙发上坐下。但是,当阿尔莱特进了客厅,看了一眼,她喊了一声,旋转了几下,就昏倒在一张圈椅里。
于是,出现了一场慌乱,一阵有点滑稽的喧闹。人们盲目地忽左忽右乱转。公爵喊道:
“吉尔贝特!……热特吕德!……快!拿嗅盐来……拿乙醚来。弗朗索瓦,去叫吉尔贝特来。”
弗朗索瓦最先来到。他是看门人兼管家,无疑是唯一的男仆。他的妻子热特吕德年纪跟他一样老,皱纹却比他多,跟着他来了。后来,进来了被伯爵叫作吉尔贝特的人,伯爵急忙对她说道:
“妹妹,这里有两个年轻女士感到不舒服。”
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离了婚,仍然用娘家的姓)身材高大,满头褐发,傲气十足,五官端正,脸上青春焕发,在衣着与举止上却显得有点过时。她比哥哥更温和。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分外漂亮,流露出严肃的神情。德内里斯留意到她穿一件深紫红色连衣裙,上面有几道黑金丝绒镶边。
尽管她觉得这场面难以理解,仍然保持冷静。她在阿尔莱特的前额上轻轻洒了点科隆香水,吩咐热特吕德照料阿尔莱特,接着走近雷吉娜,范霍本正在雷吉娜身边忙来忙去。让·德内里斯推开范霍本,为了更近地观察他已预见的事态发展情况。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弯下身子,说道:
“这位女士怎么样?大概晕得不很厉害吧?您觉得怎么样?”
她让雷吉娜唤了那瓶嗅盐。雷吉娜抬起眼皮,看见这位女士,看见她穿的有黑色金丝绒镶边的深紫红色连衣裙,就突然站了起来,惊恐万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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