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可能是他带着最珍贵的笔记逃走了。
“但,抄家的那一部分还是对的。因为报纸的异常沉默,也因为书面材料的全部消失。我还是相信他手中不自觉地握着谁的把柄。只不过他的失踪使抄家的人意识到要快点行动,否则夜长梦多,因此两件事才会挨得那么紧。顾的声望不错,所以开批斗会很可能是想先把他弄臭,再名正言顺地抄家。
“再回来,就是为什么两本东西会留在小屋里。只可能是顾到过那个地方。而如果抄家的人追上了他,那东西就不可能还一直留着了。所以很可能是他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还有,如果他不出什么意外,是不可能把两本连逃亡都要带着的珍贵笔记扔掉的。也不可能是藏在屋里想以后再来拿,因为笔记们就是放在桌子上。
“所以我想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他受不了逃走了,自己制造了外星人劫持的假象。在窗外用线拉上了里面的插销。他向城外跑,跑到了山上,在山上迷了路,发现一座小屋,慌不择路地跑进了那里休息。然后他把珍贵的日记和笔记放在了那里,想出去探探路。但……”
我吸了口气,瞥了一眼表情模糊的沈兮。
“但由于黑暗,他滑下了斜坡,掉进了悬崖里。”
苏格轻轻吸了口凉气,沈兮愣愣的,呆在那里。
“是你告诉我,你外婆跑上山,为了找顾星城,还差点滑下斜坡,掉进了悬崖。在黑暗和内心的恐惧里,这件事的可能性要大多了。”我甚至感觉到自己有些残忍。如果这是他们和自己一直追寻的真相,它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这就是结局吗?他没有成功地对抗社会的意志,最终还甚至没有成功地逃离?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结局……
“我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在打开门准备离开的刹那,我忽然突兀地说。而我只看见沈兮疲惫而沧桑的眼眶。
☆、21
21
无论怎么样的清晨,清醒的意识总要撞击很久,才打得败弥漫的睡意。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吗?我双眼迷蒙,牙刷机械地在嘴里搅动。
太阳照样升起。我依旧要坐在那个办公室里。不同的是,苏格沮丧地告诉我,找不到洪失和第五维的任何消息;在局里碰到沈兮的时候,她淡然地对我一笑,并且告诉我,她决定相信我的解释,因为那是最可能的;她还告诉我,她准备就这样生活下去。
不同的是,坐在办公室里,我经常感到莫名的躁动和失败感,因为那棵拱动的小东西。从沈兮家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对着镜子里坐镇的孤独说,一切都结束了。我很失败,并没有痛快淋漓地把那棵小东西拎出来;相反,我还需要恶狠狠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应该、必须要把那东西压下去。然而我仍然很失败。我仿佛再也无法回到轨道了,有莫名的躁动经常使我想要打破窗户,打破茶杯,撕碎身边的一切。
有时候我后悔自己的愚蠢,去试图打破自己的生活,去试图对抗。结果还不是一团糟。
反正,没有人知道我曾经的梦想。我也告诉自己,我不知道。
这个早晨我依旧与睡意打架。第几百次告诉自己遵守你的游戏规则。然而又有不同的事插进来,当我放下电话的时候,我精心改造自己的计划又变得一团糟。
苏格说:有人从楼上摔了下来,死了。是第五维。
苏格还说:洪失也出现了,还说,第五维是她杀的。
我站起身披上大衣,痛快而有理由地把身边僵硬的空气打了个碎;这痛快还真让我有些不习惯。但我确实是如此兴奋。
☆、22
22
“是我杀了她。”
她仿佛失魂。我端详着她,本来应该不算个难看的女人,但现在好像花在一夜之间枯萎一样,她在一夜之间变得憔悴,像被突然打碎的瓷器。苏格叹了口气。无论我们问洪失什么,她要么用失神而没有光彩的眼睛,茫然地瞪着我们的脸;或者就只说:“是我杀了她。”
听苏格说,一早有人发现XX大楼前有具跳楼而死的尸体,正当人们远远地围观时,洪失忽然冲上来,眼睛红肿,头发散乱,径直跪到尸体的前面;先是呆呆的不说一句话,当有人试图把她拉开并问她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大声哭喊:“是我杀了她。”然后就再没有别的言语,从被人拖起到带进医院,她要么不说话,要么忽然歇斯底里,要么只是喃喃。
我凝视了她一会儿。
“你不可能杀了她的,你们不是正打算离开吗?你不会这么做的。”终于我慢慢地吐出一句。她好像忽然打了个颤,又好像忽然清醒过来一样。忽然她又绝望地捂住脸,嘴里含混地嘀咕,泪水就毫无征兆地留了出来:“你不知道,不知道的呀……的确是我杀的,我看见了,我知道我做了……可能是我太痛苦了……”含糊又变成绝望的呜咽。“我知道。”我试图安慰她,“可是你怎么会看见的?”
“我看见了……我跟着她爬上了那幢楼。她问我怎么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我没有说话,我感觉到有什么正在咬着我整个人,觉得热,觉得冲动……等我意识过来,她已经掉下去了,而我就是推她下去的那个人……她的眼睛……听见她说:‘或许这是最好的方法。’……我知道……就是我做的……”她把整张脸深埋进枕头,仿佛在痉挛,没了声息。我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正对着苏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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