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沈兮并不惊讶,只是斜眼看着陈娣;陈娣的脸上又开始搅拌草莓酸奶。“你们没调查过她的话的可信度么?”她微闭眼睛,仰头,仿佛有点轻蔑和嘲笑。苏格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沈兮,尽管她有个漂亮的名字:“当然,我们会调查的。就像现在。何况目前我没觉得她说谎有什么好处。”
“哼。那就这样,随便你调查吧。”沈兮的声音微微一扬,又回复疲惫。苏格没有回应,只是眼光锁定了桌角一本《UFO探索》小书。她欠身取过,翻阅,我凑过身去。仿佛是UFO的基本知识,比如什么叫UFO啦,外星人存在的可能性啦,外星人可能的样子啦云云。她居然有这种爱好。“车站买来消遣的,我是不相信的反正。”另一头传来沈兮冷淡的嗓音。她已离开了桌子。
“请允许我到小陈睡的地方去看一下。”不等同意,她便径直站了起来,要陈娣带路。陈娣被沈兮惊乍得更紧张了,先前消耗的体力仿佛现在才显露出来,走路都有些摇晃。这是一间类似杂物间的小房间,平常应该是空的,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小东西。靠近窗的是一张行军床,是临时铺就。
“小陈,你看过那本东西吧?”苏格一边左顾右盼,一边问。
“是啊。我在村里读过小学,认识些字。但大的书我读不来。”
没有回答了。忽然墙上有黑色的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在墙角里……是字?歪斜的,仿佛很不熟练。仿佛是黑色白板笔的字迹。
——“山东 钱羌民 陇有京”
我念了出来。苏格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我。多么奇怪的名字,比少数民族还少数民族,然而又是个汉人的姓。“这第四个是什么字?还有第六个?”陈娣也凑了过来,问。的确,就她那小学水平,不大可能认识那两个字。这么说她编造的可能性小了不少,我暗忖;回头看见苏格的两眉跟两个漂移的板块似的,凑到一块耸起一座山峰。然后吓了我一跳的是,她掏啊掏,掏出一只超薄数码相机,像取证似的拍了起来。做记者真的是非常容易被人当成神经。拍完,她大声叫起沈兮的名字。不一会儿,冷淡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不,这里从未有这样的字。我没有这么多闲情逸致。不过这名字仿佛见过。她的瞳人里第一次有了些可以称为表情的表情闪过。
“刚才你有在电话上发现过什么吗?”冷不丁地,苏格忽然问。沈兮的眼神忽然锐利,划过苏格平静的脸。“是的,我发现两个未接来电。从没见过的号码。就在你们说的她消失的那个晚上。9:50分。”沈兮向陈娣偏了偏脑袋,“你既然觉得有兴趣,不如打一个过去试试。”
——电话不急不缓地响着。一个陌生的口音冲破电流:“你好,上海五十六收容所。”
我和苏格对视。身后的陈娣一抖。五十六收容所,陈娣告诉我们的,遣送她回温州的那个收容所。我瞄了一眼,沈兮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哑剧。“喂,你们有事伐?没有打过来做什么?”电话里的声音已经被对面的寂静惹得不耐烦,啪嗒一声准确无误地传达着对方的气恼。而苏格的动作快得像只老鼠,已把电话抄了下来。
“为什么他们……”陈娣不知所措。
“我会搞清楚的。等会你跟我回报社,我再打一次。”苏格正想再说什么,沈兮的声音忽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声音不像她,就像一台破发动机忽然发出了轰隆声。
“我想起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名字了。”她的声音不够平静,要装酷还不够呢。我想。
十分钟后,我和苏格在岔路奔向不同的方向。我的目的地让我足可以步行,观赏街上熙熙攘攘的拥挤欲望。它们柔软而容易改变形状,却像口香糖一样粘腻,在腐臭的空气里挥之不去。我的欲望也是其中一员,球形,柔软,只是在那么多欲望里显得如此孤独。
6
“你说三天前的晚上吗?”
“是的,确切说,是11月23日的晚上。”
“……”电话里忽然一阵沉默。是在翻记录吧,苏格想。
“这个……很,很对不起。11月23日晚没有任何人到我们收容所来。实际上,那时候我们收容所里没有女的住着。”是错觉吗?为什么原来高而干脆的声音有些躲闪,阻塞,仿佛有块口罩堵着一样?
“真的没有吗?”苏格追问。
“没有。”声音重新挺了起来,但还有些虚虚的飘;仿佛为了壮胆它带了点不耐烦。“就这样吧,我不喜欢被多问。再见。”电话挂了,苏格觉得她仿佛能从这声音里听出如释重负的吁气声。她的笔在笔记本上涂画,敲出一个个蓝点。她用的是钢笔,于是细小的墨水点就在笔记本上留下脚印了。
没有人到收容所?这意味这什么?陈娣说自己并不知道第一个晚上去了哪里,这又意味着什么?难道……她的眼睛偷偷地斜瞄在旁边坐立不安的陈娣。这可能吗?
笔尖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笔记本。不。她想起那人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觉得心空空的,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看不到目的的事情最让人可怕,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苏格深深地呼吸,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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