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把他杀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津根笑了笑,又说,“我是伺候夫人和小姐的,还知道一个秘密:小姐怀过孕!一直呆在闺房里根本就不怎么出门的小姐,怎么会怀孕呢?这个秘密呀,只有我和小野舞三知道。”津根说到这里,既得意扬扬,又意味深长地笑了。
“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离开浅虫家的时候孩子还在肚子里。有花田医生在呢,总会有办法的。”
“您认为那孩子的父亲最有可能是谁呢?没关系,您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这我可不知道。能够到后边去的男人,也就是老爷,大少爷博司,还有花田医生——除了这三个人没别人哪。”
“博司的朋友呢?”
“博司的朋友是不能随便到后边去的。”
这可是个意外的收获。可是,最重要的人物博司跑到外国去了,还有唯一的一个知道浅虫家秘密的人是去向不明的花匠甚吉。到国外去找博司是不可能的,只能再去找甚吉。于是,新十郎他们再次来到花匠师傅那里。
“甚吉的朋友您有认识的吗?如果有的话,您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吗?”新十郎问。
花匠师傅道:“您上来我不是已经跟您说过了吗?那小子骄傲自大,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同行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所以呢,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女人也许有一个半个的,不过那也是东抓一个西抓一个,从来不打算跟人家过一辈子。那个混蛋小子,我也懒得跟他废话。你要是说他一两句吧,他马上就是满脸不在乎的样子。我老婆也很讨厌他,有时候对他好一点吧,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给我老婆气得够呛。”
“是吗?我们可以见见您夫人吗?”
“可以,当然可以。”花匠师傅答应得很痛快。
花匠的老婆是个五十来岁的温文尔雅的女人,很有品位,外表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花匠师傅的老婆。
“这个嘛,我也没听说过甚吉有什么好朋友,也想象不到他会有什么好朋友。对人从来就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哪能有好朋友呢?在他的眼里,别人都是傻瓜。大家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要干什么。他手艺好,人长得也帅,结果附近有个武士家的小姐看上他啦。武士家现在虽然没落了,以前也是挣两百石的武士呢。人家一个武士家的小姐,找你一个花匠,那还不是高看你?可甚吉这小子呢,硬是看不上人家,您说气人不气人?还说什么自己能读书会写字,还要上洋学堂,还要看什么西洋的种花秘诀的书,您说他是不是吹牛皮不怕吹破天啊?”
“他到浅虫家以后还经常回师傅这里来吗?”
“不常来,偶然也过来看看。离开浅虫家以后,一次都没来过。”
还是打听不到甚吉的下落,新十郎无可奈何地说:“算了,不找了,咱们的三人之旅就到此结束吧!”
虎之介吊儿郎当地打了个大哈欠:“哎呀哎呀,白费劲啦,又浪费时间又糟蹋盘缠,连个老鼠都没看见。这人要是一犯糊涂啊,谁都拿他没办法。咱们出发之前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怎么样,叫我猜中了吧?”
“不对。我说泉山虎之介,这个结果怎么了?绝对没有白费劲,我们此行有重大发现!”新十郎说。
“你是说菊子怀孕的事吧?这种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女佣人不可能发现不了!”
“还有,甚吉去向不明,也是个重大发现,而且是最重要的发现!你忘了吗?寡妇和菊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偷东西的?正是浅虫权六自杀事件发生以后!”说到这里,新十郎嘻嘻笑了,“明天我们就到浅虫家去!明天,就是花田和野草死亡事件最终得到解决的日子!”
什么?新十郎冷不防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虎之介和花乃屋都愣住了。在他们两个看来,要想解决这个事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虎之介和花乃屋茫然呆立了一阵,虎之介终于点了点头,开口说话了:“哦——我明白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杀死花田和野草的是谁!浅虫全家!对不对?光知道了这个不算本事,浅虫权六自杀之谜你还是没解开!是不是啊,新十郎?”
“也许不是吧?明天,所有的谜底都会被揭开!明天哪,恐怕是个叫人感到郁闷的日子啊!二位,明天见!”
※ ※ ※
听虎之介介绍完情况以后,胜海舟习惯性地用小刀给自己放着脏血,默默地思考了半个小时之久都没有说话。看样子,俩人刚刚吃完早饭,虎之介面前散乱着他自己带来的包饭团用的薄竹片※。(※以前日本人喜用薄竹片包食品,据说薄竹片有防腐作用,可以保持食品的鲜度。后来薄竹片逐渐被纸包装或塑料包装所代替,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日本老字号才用薄竹片做包装了。)
胜海舟终于开口说话了:“浅虫家那个寡妇,真可谓智勇双全的女中豪杰,处理事情神速而恰当,细心而沉着,几乎没什么漏洞。真乃女中豪杰,女中豪杰呀!”
出乎虎之介的意料,胜海舟竟大大赞扬了寡妇一番。赞扬之后,胜海舟喘了一口气,话锋一转:
“浅虫家的所谓癞病遗传,完全是无中生有的捏造!他们宁愿背上癞病的恶名,也要掩盖一个更丑恶的秘密。很明显,浅虫权六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凶手就是他的长子博司。比起杀死亲生父亲这样的恶名来,什么癞病啦,发疯啦,自杀啦,都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掩盖博司杀死亲生父亲的丑闻就行了。向所有佣人公开承认浅虫权六因发现自己得了癞病而发疯自杀,虽然很丢面子,但在当时那种紧急的情况下,这也算是上策了。寡妇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她意识到,为了掩盖自己的大儿子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这样丑恶的事情,使用承认浅虫家有癞病遗传这种手法,做得有些过分了,必须想办法掩盖尽管是无中生有的癞病遗传。理由很简单,癞病遗传的问题要是暴露了,博司杀死亲生父亲的事实也会败露。于是,她就开始用偷东西的行为转移人们的视线。也就是用犯罪掩饰犯罪。这是人们很自然也很经常地采用的手法,寡妇在这里用上了。可见寡妇不但精明,而且心细。不幸的是,博司杀死亲生父亲的秘密被花田和野草捏在手里了。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之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寡妇一个人处理不了嘛。浅虫家钱多得是,给那两个家伙多少钱都无所谓,可是秘密捏在那两个家伙手里,心里无论如何也不会舒服。就算把菊子嫁到花田家做媳妇,也只能堵住花田的嘴,却堵不住野草的嘴呀,杀了野草就可以去掉心病了。不过嘛,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索性把两个一起收拾了,落个干净利索。而杀人的过程嘛,其实很简单。一也不是有台照相机吗?就说要给他俩照相,让他们站在事先做了手脚的悬崖边的石头上,就大功告成了。下边的人家肯定要找上来的,不过,浅虫家三万多平方米的豪宅,等下边的人家来到悬崖边上的时候,做过手脚的痕迹早就处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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