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单独回到小木屋,伍月的心里久久不能不平静。为什么天生有残缺的孩子就要受到人们的歧视?为什么上帝不能给予人们平等的生命?
“上帝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她想起了天野说过的话。
可为什么在你的眼里人和人之间就存在着差别?
天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鼓励她开口说话的人。
伍月从六岁起就没再开口说过话。自从母亲弃她而去的那天起,她便停止了用语言和人们交流。因为她觉得语言是没用的。
伍月的父亲是个聋哑人,所以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否健全。她的母亲是个酒吧歌手,老是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众星捧月的大明星。她十几岁就辍学打工,到了二十几岁还是个酒吧艺人。一次英雄救美的邂逅让她认识了伍月的父亲,虽然并不太情愿,但由于当时的他年轻英俊,她还是“屈尊”嫁给了这位忠厚老实的聋哑人。
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的孩子很健全,而且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伍月的母亲很是高兴,当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的时候,母亲就天天抱着她唱歌给她听,希望她长大后能实现自己的心愿,成为一个受人喜爱的金牌歌星。
但是事与愿违,小时候的伍月似乎对母亲这种整天依依呀呀的唱腔不感兴趣,她喜欢安静,所以更愿意和从不说话的父亲在一起,甚至还模仿着学起了父亲的手语。
这让伍月的母亲大为恼火。她每天喋喋不休地教女儿说话、唱歌,不辞辛苦。可小伍月就是不领情。用她当时幼稚的话说,就是:“说话好吵,我不喜欢!”
就有那么一次,母女俩走在路上遇到了另一对母女,是她们的邻居。
邻居家的小女儿聪明乖巧,尤其是一张小嘴儿很是伶俐,孩子的母亲见人就夸。
那天邻居更是当着伍月母亲的面把自己的孩子夸得忘了形,却似乎没有留意到伍月母亲脸上异样的表情。
邻居家的小女孩似乎也被母亲夸得兴起,当场展示了自己的出众口才,并一直用一种得意洋洋甚至带点挑衅的眼神瞟着伍月。
伍月的妈妈强压住一肚子的火气,阴着一张脸,拉着她就想赶紧走。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伍月先是对那个小女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就开口说话了。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而且咬字清晰,语言流畅,思路敏捷,甚至超过了同龄儿童的语言能力。
对面的母女俩当场就呆了,连她自己的母亲也是顿时一愣。回到家后,母亲抱起她亲了又亲,亲得两个小脸蛋都红了。她的母亲甚至喜极而泣,不停地说老天终于睁眼了,自己的苦日子终于走到尽头了!
但随之而来的失望给了母亲更大的打击。
伍月的固执终于让这位母亲彻底崩溃了。
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跟父亲吵架,口无遮拦地骂他是个没用的男人,教坏了自己的女儿。这种漫无休止的吵闹给伍月的童年蒙上了一层难以抹去的阴影。
母亲离开的那天是伍月六岁的生日。那天母亲刻意买了蛋糕,为女儿插上蜡烛,在温暖的烛光下教女儿唱生日歌。
伍月始终不肯开口。
母亲一把将蛋糕扫到地上,转身摔门进屋收拾东西。
母亲离开的那天起,笑容就在父亲的脸上永远消失了。
最初伍月给天野讲这段经历的时候,以为他会离她而去。
但天野的举动却是紧紧地将她揽进怀里。
她说,母亲拎着行李要走的时候,幼小的她上前将母亲紧紧抱住,说自己以后会听话,要母亲别走。那天她说了很多话苦苦挽留自己的母亲。但母亲还是一把推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从母亲弃她而去的那天起,她便停止了用语言和人们交流。因为她觉得语言是没用的。再多的语言也不能留住一个去意已决的亲人。
二十年后这种经历在伍月的身上重演了。
这一次语言仍然没有留住一个曾经说过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伍月甩甩脑袋,想把这些见缝插针钻进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统统甩出去。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桌边找出纸和笔,坐在椅子上斟酌着。
既然自己和邻居都不用语言交流,那么她想用文字温暖和自己同样受过伤的人。
矢泽每天帮别人送信,自己可能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信件。
这样想着,伍月打算匿名给他写一封信,让他在为别人奔波的时候自己也感受到有人关心的温暖。
但是拿起笔来,一时之间似乎却又不知该写些什么。心里有很多想法,但脑子就是不能把它们组织成恰当的语言。想了很久,最后她决定用一首歌来表达想说的话。
在每个人的心里 总会有那么一点阴影
天使失去羽毛 剩下狰狞
身边的人这么多 你的心只属于自己 要保护好它
仁慈的主啊你可知道我有罪
不要让我在未经历长大 就疲惫苍老 我要的只是安静
所有的人都有罪 一颗年轻寂寞的心冷了好久从来没人安慰
可是不要将它打碎 因为上帝自己也经常分不清对错是非
自由的世界 眼泪也甜美 自暴自弃苦涩如影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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