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婶开门见山地说∶“事已至此,咱也不必藏着掖着的,话挑明了讲,木已成舟的事也改变不了,”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存折放置桌上,“这房子也就这么个价了,按理说阿民也没有房契地契,这房应归公家所有,卖与不卖村长说了算,但念在阿民好歹也在住了二十多年,这算是我个人的一点补偿,方便你们再寻个生计。若还想讨价还价,门都没有。”
阿民没有房契地契,这倒是吴力没有料到的。阿民的眼神告诉他,玉芬婶所言非虚。于是吴力拿起存折看了下,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要提起诉讼打官司,那阿民真的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这笔钱也够他做点小生意了。
玉芬婶说∶“你们什么时候走?后天工程队就要进驻渔村规划拆房。”
阿民说∶“明天就走。”
玉芬婶说∶“好,那我告辞了。”
吴力说∶“等等!”
玉芬婶眉头微皱,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吴力笑笑说∶“想请教下,你和梁威是什么关系?”
玉芬婶诧异地说∶“哦?!你认识梁威?”
吴力鄙夷地说∶“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在滨海谁不知晓。”
玉芬婶笑笑说∶“无可奉告,年轻人,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点为好!”
玉芬婶和村长的身影消失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中,空气里回荡着玉芬婶意味深长的笑声。
第二卷 风起 第三十七章 重回滨海
真的要离开了,吴力和阿民背着行囊站在老旧得有些斑驳的矮房前,海风呼啸着卷起尘土阵阵飞扬,迎面打在脸上刮得皮肤生疼。荒芜的村落在此刻依然安详的如历经苍桑的老者伟岸地伫立,默默地注视着将要远行的亲人。
昨天阿民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破败不堪的屋子也如镜子般在他手下闪闪发亮,整洁得没有一丝瑕疵像未施粉黛的女子脸庞一样的干净。吴力知道他是不舍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哪能没有一丝感情,况且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渔村也将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夜夜笙歌的海上夜明珠。
阿民静静地合上院子的大门,动作迟缓,眼里满是晶莹剔透的眷恋。他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牢牢地扣上锁,这把锁也会将这片热土永远地尘封在他的记忆里。一步几回眸,那难以割舍的恋恋之情如海水般汹涌澎湃激打着心房,眼里不停打圈亮澄澄的一片分明是泪。
吴力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有朝一日你还会回来的。”
阿民长叹了一口气说:“那时还会有渔村吗?”
吴力沉默不语,他能感受他那有如切肤之痛的心结。吴力告诉他,他为何远会落海至此,神情淡漠的像是在讲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他能释怀吗?不能!他只是在隐忍,不让悲伤流露,不让无奈和凄凉占据不堪重负的心头。
阿民的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他说:“想不到,力哥的遭遇这么离奇,这么悲惨。”他拭去快要滴下的泪水,露出阳光无比的憨厚笑容,“和力哥比起来,我这点破事算个毛。”
他的笑容很具有感染力,激发着你身体里每一个幸福的细胞随着他洁白的牙齿逐渐绽放,笼罩在你心头不悦的乌云也随之散去。
成功地用自己的凄惨来鼓励他,留下的却是伤口撒盐般钻心的疼痛,吴力牵强地动了动嘴角露出蹩脚的笑容,说道:“别用悲惨这个词,活着就有希望!”
他用力了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茫然的神情,说:“那我们去哪?”
其实吴力也一如他似的茫然不知所措,是啊,该去哪呢?这个时候才发现世界原来如此之小,小到不能够容纳如蝼蚁般渺小的自己。
“去滨海吧,”吴力毅然决然地说,“去看看再作决定。”思念的情绪瞬时如火山喷发似的激涌而出,压抑了太久的坚强只是在刹那间彻底崩溃。哪怕只是再看一眼,死也甘愿了。
阿民读懂他的心里隐藏的那份渴望,他说:“我听你的,力哥,咱就去滨海。我还要帮力哥夺回你的家。”
夺回我的家,铿锵有力的话像一道路闪电击打着吴力的心,炽热的火焰在瞬息间被点燃,发出轰鸣的巨响,震得整个脑袋嗡嗡地响。迎面袭卷而来的海风熄灭胸膛炙热的火炎,发热滚烫的身体像淋了一场瓢泼大雨似的急剧冷却,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让仇恨引发的冲动蒙蔽双眼,一切还需从长记忆。
吴力对阿民说:“以后不要再提起此事。”
阿民不解地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吴力懊恼地说:“根本毫无头绪,我甚至连是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斗,怎么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事情的复杂程度远不是阿民那单纯的思维所能够考虑的,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我脸上泛起不悦的神情,只是嘴里嘟喃了一句:“是自己的就该拿回来!”
几经颠簸终于踏上夕日的故土,滨海仍在海风的摇曳中像一个优雅的舞者楚楚动人,海浪陶醉地追随着它轻盈动人的舞姿左右摇摆。阳光直射在耸立云端的大厦折射出耀眼的光辉,照在奔流不息的人群身上,那是属于滨海人独有的骄傲,这份骄傲掩埋在吴力心底的最深处,布满伤痛支离破碎的难以愈合,它早已无形间拉开距离不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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