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鸟(饥饿游戏第三部)_[美]苏珊·柯林斯【完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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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真有点春天的味道了,你应该出去走走。去打猎。”她说。

  除了几步之外的小浴室,我还从来没走出过这屋子,甚至没走出过厨房。我身上还穿着离开凯匹特时的衣服。我就那么一直坐在壁炉边,看着壁炉架上渐渐堆积起来的、从未打开的信件。“我没有弓箭。”

  “去客厅找找。”她说。

  她离开后,我本想到客厅去,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几个小时之后,我还是去了。我穿着袜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免得惊醒了鬼魂。在我和斯诺喝过茶的书房桌子上,我看到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爸爸打猎时穿的夹克、家传的植物书、爸爸妈妈的结婚照、在竞技场时黑密斯送来的插管、皮塔送给我的纪念挂坠、在十二区着火的那晚盖尔抢救出来的两张弓和箭袋。我穿上爸爸的夹克,其他东西都没动。后来我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着了。噩梦也接踵而至,我躺在一个很深的坟墓里,每一个我叫得上名字的死人都来了,他们把一锹锹的灰土倒在我身上。我认识的死人那么多,因此梦也特别长。我被埋得越深,就越喘不上气来。我想喊,求他们停下来,可灰土却填满了我的嘴和鼻子,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同时一锹锹的灰土还是不停地落下来……

  我从梦中惊醒。昏黄的晨曦已经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射进来。铁锹铲土的声音犹在我耳畔回响,梦还没完全醒,我就穿过大厅,跑出前门,绕着屋子转了一大圈,此时已经十分肯定我可以对着那些死人大声喊叫了。当我看到他时,猛然停住了脚步。他的脸因为一直在窗下挖土而显得红扑扑的。在手推车里,横七竖八地放着五株花木。

  “你回来了。”我说。

  “直到昨天,奥里利乌斯才允许我离开凯匹特,顺便说一句,他要我告诉你,他不能永远装作在给你看病,你得接电话。”皮塔说。

  他看上去很好。虽然人很清瘦,身上也和我一样布满了烧伤疤痕,但他眼神里的痛苦和忧愁已经消散。当他把我扶进屋子时,眉头却微蹙着。我无意中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拂开,却发现我的头发成了鸡窝。我马上又自我保护似的问:“你在干吗?”“我今早去了林子里,挖了这些。为了她。我想可以把这些小树种在房子边上。”他说。

  我看着那些花木,根上还带着土块。一想到玫瑰花这几个字,我呼吸立刻急促起来。我正要拿恶毒的话去骂皮塔,可我突然想起了这种植物的名称。那不是普通的花,而是樱草花,波丽姆的名字正是取自这花。我对皮塔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然后赶紧进屋,把门锁上。可那邪恶的东西不在屋子外面,而在里面。我虚弱又焦虑,浑身发抖。我赶快上楼,上到最后一个台阶时脚底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我强迫自己站起来,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那股味道很淡,但仍飘散在屋子里。它还在那,那朵白玫瑰夹在一堆干花里,虽然花瓣已经干枯,但斯诺的花房培育出的这朵花仍带着那股不自然的芳香。我抓住花瓶,跌跌撞撞地走到厨房,把那堆干花扔到了炭火里。当花朵燃烧时,蓝色的火苗包裹住了那朵玫瑰,把它吞没,继而化为灰烬,接着我把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回到楼上,我把卧室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好把斯诺留下的气味通通放出去。可那股味始终难以去除,仍留在我的衣服上、毛孔里。于是我脱掉了衣服,像扑克牌那么大的一块块脱落的皮肤粘在衣服上。我不敢照镜子,而是径直走到浴室,使劲冲洗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嘴巴,好摆脱掉那股味道。直到身体都搓红了,轻微有些刺痛,我才罢手。我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又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梳头发。这时格雷西·塞打开门,进了屋子。在她做早饭的时候,我把脱下的衣服都扔到了火里,又用剪刀修剪了指甲。

  我一边吃鸡蛋,一边问格雷西·塞:“盖尔去哪里了?”

  “二区。他在那有份挺露脸的工作,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她说。

  我琢磨着她话里的味道,本以为会激起我内心的气愤、嫉恨或渴望,但我感觉到的只是一份释然。

  “我要去打猎。”我说。

  “好啊,给午餐来点野味也挺不错。”她说。

  我带好弓箭就出发了,准备从“牧场”那边出去。快到广场时,我看到很多人戴着口罩手套,正在掏挖积雪下面的东西,旁边是马拉的车。一辆马车停在市长家的旧址前。我认出来那是索姆,盖尔的工友,他不时地用一块布在擦头上的汗。我记得曾在十三区见过他,那他肯定是回来了。他对我热情问候,我也鼓起勇气来问他:“他们在那里找到什么人了吗?”

  “全家人,还有两个在家里干活的人。”索姆告诉我。

  马奇,那个文静、善良、勇敢的女孩,那个送给我胸针的女孩,我的名字便是由她的胸针而来。我难抑心中的悲愤,我不知道今晚她会不会来到我的梦里,把一锹锹的灰土倒在我的嘴里。“我原以为他是市长就……”

  “市长的头衔也没让他沾上什么光。”索姆说。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不敢看车子里装的东西。包括“夹缝地带”在内的整个城镇都是一个样子,都在掏挖死者。当我经过原来的家时,路上的马车多了起来。“牧场”已经不见了,或者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那里挖了一个深坑,里面摆满了尸骨,这是一个可以埋许多人的大坟墓。我绕过大坑,在通常进入林子的地方钻了进去。这回不会有事了,隔离网已经不再通电了,上面支着很多树枝,以便挡住那些食肉动物。老习惯不容易改,我还想去湖边,可我身体太虚弱了,连平常和盖尔约会的地方都差点没有走到。我坐在当时克蕾西达给我们拍录像的地方,没有他在身边,这里显得空荡荡的。有几次,我闭上眼睛,数到十,希望他会像以前一样悄声无息地出现在我面前。可我又不得不提醒自己,盖尔正在二区从事一项很露脸的工作,也许正在亲吻另一个女孩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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