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走,”我对皮塔说,“我们来掩护你。”
皮塔轻轻抱着瘾君子,走了最后的凡码,来到沙滩,而我和芬尼克做着防御的准备。但现在除了地面上橘黄色的猴子尸体,其他的猴子都不见了。皮塔把她放在地上。我把她胸口的杂物拨拉掉,露出了四个被牙刺穿的孔。血从里面慢慢地流出来,四个孔看上去并不十分可怕,真正的伤在里面。从刺穿的位置来看,猴子咬到了致命的地方,是肺部,也许是心脏。
她躺在沙滩上,像陆地上的鱼一样张开口费力地喘着气。她干瘪的皮肤是青灰色的,突出的肋骨像极度饥饿的孩子。她当然有饭吃,但我想她吗啡上瘾就像黑密斯对酒精的依赖。她的一切都表明她生活非常颓废,她的身体、她的生活、她空虚的眼神。我抓住她的一只手,这只手在不断抽搐,不知是由于受到毒雾的侵袭、还是遭受攻击后的恐惧、还是吗啡停止后的毒瘾发作。我们束手无策,只能守在她身边,眼看着她死去。
“我去林子那边看看。”芬尼克说着,大步走开了。我也想走开,但她牢牢抓住我的手,只有撬才能撬得开,可我又不忍。我想起了露露,我兴许能给她唱个歌什么的。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她喜欢什么歌了。我只知道她就要死了。
皮塔俯身待在她身体的另一侧,抚弄着她头发。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用我家颜料盒里的颜料,我可以配出各种各样的色彩,粉色,如婴儿的皮肤般的嫩粉,或如大黄茎花朵般的深粉;绿色,如春天的绿草般的翠绿;蓝色,如晶莹的冰凌般的淡蓝。”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痴痴地听着。
“一次,我花了三天时间调色,直到我在白色的皮毛上找到了阳光的颜色。你知道,我一直以为阳光是黄色的,可它远远不是只有黄色那么简单。它是由各种颜色构成的,一层层的。”皮塔说。
瘾君子的呼吸越来越浅,最后成了短暂的气喘。她用手在胸口的血上蘸了蘸,比画着她平时最喜欢的螺旋形。
“我还没想出来该怎么画彩虹,它来去匆匆,我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捕捉它,就是这边一点蓝色,那边一点紫红色,然后就消失了,消散在空气中。”皮塔说。
瘾君子好像被皮塔的话催眠了,她举起一只颤抖的手,在皮塔的脸上画了一朵在我看来像是花的形状。
“谢谢。”他耳语着,“它很漂亮。”
在那短短的一霎,她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之后她蘸血的手无力地垂到胸前,她咽了最后一口气。炮声响起。她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皮塔抱起她,把她放到水里。他走回来,坐到我旁边。瘾君子朝宙斯之角的方向漂了一会儿,之后直升机出现,从里面伸出一个四爪的机械手,把她抓到飞机里,随即消失在黑暗的夜空。她去了。
芬尼克也回来了,他的手里抓着满满一把箭,上面还有猴子血。他把箭扔到我身边的沙滩上。“我想你用得着。”
“谢谢。”我说。我趟到水里,把弓箭和伤口上的血洗掉。当我返回林边准备找点苔藓来擦干弓箭时,所有猴子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
“它们到哪儿去了?”我问。
“不太清楚,那些藤蔓都挪了位置,猴子也不见了。”芬尼克说。
我们呆呆地看着林子,既木然又疲惫。在静静的月光下,我看到身上刚才被毒雾侵蚀的地方已经起痂了,这些伤口不再疼痛,而是开始发痒,奇痒无比。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伤口已开始愈合,我看看皮塔,又看看芬尼克,他们也都在使劲地挠脸上受伤的部位。甚至芬尼克的漂亮容貌都被今晚的毒雾给毁了。
“别挠。”我说,其实我自己也很想挠。妈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们这样是会感染的,兴许你们可以试试用水止痒?”
我们来到皮塔打洞的那棵树,芬尼克和我在一旁放哨,皮塔继续挖树洞,没有出现新的危险。皮塔找到了一个很棒的树脉,水从插管里涌出来。我们痛饮了一番,然后用温暖的水冲洗我们伤口结痂的地方。我们用贝壳盛满水,之后回到沙滩。
现在仍是深夜,但几个小时后黎明即将到来,如果极限赛组织者这样安排的话。
“你们俩干吗不睡会儿?我来放哨。”我说。
“不,凯特尼斯,我来吧。”芬尼克说。我看着恨睛,又看看他的脸,他强忍着泪水。一定是因为玛格丝。好吧,至少我应该把为她哀悼的私人空间留给他。
“好吧,芬尼克,谢谢。”我说。
我和皮塔一起躺在沙滩上,皮塔很快睡着了。我看着天空,心想一天之内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昨天,芬尼克还在我的取命名单上,而今天,我却愿意在他的守护下睡去。他救了皮塔,而放弃了玛格丝,我不明白为什么。可我再也无法找到我们之间的平衡。现在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赶快睡去,让他默默地为玛格丝哀悼。
我睡着了。
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上午,皮塔还躺在我身边。在我们头上,一张编织的草席搭在树枝上,遮挡住了强烈的阳光。我坐起身来,发现其实芬尼克一直就没闲着,他编了两只碗,里面盛满了水,第三只碗里盛着一堆蛤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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