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他坐起身,忿忿地骂着。还是得去一趟,不然放心不下。下楼,打车,到了华文大学。他顺着墙根儿溜到女生宿舍楼的附近,像一只老猫蹲在一丛灌木后面,瞄着楼门口。不一会儿,她走了出来,独自一人,往食堂那边走去。贾魁远远地跟着她,看她进了食堂,就又缩到树后。约摸一刻钟,她吃完饭出来了,慢慢踱进了小花园,一面消化食儿,一面想着心事。好吧,就是现在!贾魁刚要上前,只见假山石的后面突然飘出一个身影,先他一步拦住了那个女生。虽然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也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但是仅仅从她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就可以感觉出绝对不是个善茬儿。贾魁飞快地转过身,沿着一条岔道溜掉了。“你好,我们见过面,我叫刘思缈,市局的。”刘思缈说,“我想和你谈谈。”女生惊惶地看着她,在她眼里看出了一种不容分说的严厉,虽然很不情愿,也只好点了点头,跟着她坐在了一张长椅上。从被杜建平招进专案组开始,刘思缈便下定决心,要在这个系列变态杀人案中和林香茗一决高下,看看谁能先一步抓住罪犯。作为一位优秀的刑事鉴识专家,她一直认为:只有脚踏实地的在犯罪现场取证,依靠扎实的人证和物证,才能顺藤摸瓜抓住罪犯。行为剖绘这种推测罪犯心理的玩意,玄玄乎乎的,在刑侦工作中,充其量只能算是干冰制造的云雾,给舞台增加点气氛罢了,根本唱不了主角。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呼延云以及他的什么推理能力,更是看小说看坏了脑子的明证,亏得林香茗还煞有其事地把他介绍进专案组来,简直太儿戏了!但是现在,林香茗成了专案组组长,又分配她去和杜建平、林凤冲一起布置警力,防止2号凶嫌再次犯罪,这在她看来纯粹是个力气活儿。当时虽然接受了,但心里是非常不满的。所以,昨天她虽然去分局忙了一天,但脑子里一直在“走私”,把整个案子反反复复地思考了几遍,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沮丧之时,突然想起老师李昌钰告诫过她的一句话:“当案件的侦破陷入僵局,与其指望发现新的线索,不如想想有没有疏漏旧的东西。”于是她想起:刚刚接手这一案件时,她和林香茗、郭小芬曾经一起到华文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向室长习宁和另外一个叫孙悦的女生,查问过陈丹的生活起居。有两件怪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是陈丹床上的大布娃娃,胸口被挖了一个大窟窿;另一个是陈丹的抽屉虽然上了锁,但打开后里面居然空无一物。但是由于“割乳命案”不断发生,把警方的视线引向“外线”,这两件明显有“内因”的怪事就被搁置到一旁了。现在,“割乳命案”是由两个不同凶嫌犯下的可能性被林香茗论证成立后,这两件怪事就有被重新重视的必要了。疏漏的又岂止是这两件怪事,还有一个人。就是身边这个有些肥胖的女生。“你叫程翠翠吧?当时在宿舍里,你一直非常害怕,没有说话,所以我们也就一直在跟习宁和孙悦说话,没有问你任何问题。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程翠翠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你好像很紧张。”刘思缈盯着她的眼睛,“你紧张什么?”虽然是七月,可是早晨并不太热,况且这张长椅被一片茂密的绿荫覆盖着,但程翠翠一张圆脸上沁出了汗珠,仿佛是一张刚刚洗完的白瓷盘子。程翠翠低着头不说话,刘思缈也不再问。沉默往往是一种无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大的压力。得找准时机。太阳在天空悄然攀升,树影也随之挪移,当热辣辣的阳光直射到程翠翠眼角的一刹那,刘思缈突然厉声说:“你把它烧掉了?!”程翠翠像被灼伤般一哆嗦,做出了两种本能的反应:闪躲着阳光,也逃避似的说了一句——“没有”。“那你把它交给谁了?”刘思缈步步进逼,“说!”“我,我……”程翠翠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愤怒而惊惶地甩着胖脸:“你凭什么这样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晚了。”刘思缈冷笑一声,“你问我凭什么问你?因为你无论是把东西烧了,藏起来了,还是交给什么别的人了,我都可以认为你涉嫌包庇公安部督办的一号大案的罪犯。你还是大学生吧,卷到这个大案里,你的学历、前程可就全都没了。我只给你半分钟考虑的时间,讲出来,我可以帮你洗脱;如果半分钟之后还不讲,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了。”“你凭什么认为是我把那……那东西收走了?”程翠翠结结巴巴地问。刘思缈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手表,一言不发。程翠翠盯着刘思缈手腕上的那块表,秒针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着,透露出一种讽刺意味。“我……你不能……”程翠翠的脸涨得通红。时间到了,刘思缈平静地站了起来。一瞬间程翠翠的心理防线垮了,她拉住刘思缈的胳膊,苦苦哀求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刘思缈摇了摇头:“我说话算话,半分钟的时间已经过了……”“我说,我都告诉你,陈丹出事的前一天,她的继父找到我,让我把她抽屉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拿出来。我……我以前跟陈丹关系不好,怕她写日记骂我,就配了一把她抽屉的钥匙,所以才……”程翠翠一连串说了出来。配陈丹抽屉的钥匙,目的分明是窥人隐私,刘思缈却懒得拆穿她。那天在宿舍里,郭小芬把锁着抽屉拉开,发现里面是空的,林香茗立刻问孙悦抽屉里的东西的去向时,刘思缈敏锐地发现,畏缩在墙角的程翠翠下意识地把手插到了裤兜里,并传出非常轻微的金属磕碰声。正是这个动作,让刘思缈怀疑她用配或偷的钥匙取走了抽屉里的东西。“你给陈丹继父的东西中,就有她的日记,对吗?”程翠翠点点头。“日记里都写什么了?”“我每次都是趁她不在,匆匆翻一翻,看不大明白。大约就是记跟谁谁又上了床之类的,还有,她好像总在咒骂一个男人,骂得非常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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