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程翠翠支吾了半天,才说,“她在咒骂的时候,总是说要给死去的妈妈报仇。”这只要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明白咒骂的对象是谁。刘思缈顿时变了脸色:“那你怎么还能把日记给她继父!”程翠翠耷拉着脑袋不住地哀求:“是我错了,他给我一大笔钱,是我错了……”“陈丹的大布娃娃的胸口那个窟窿,也是你挖的?”刘思缈问。程翠翠带着哭腔说:“是我挖的……她在宿舍总炫耀她身材好,胸大,我就来气,就用刀把那个布娃娃的胸挖了一块儿。”刘思缈看看她那从脸到小腿差不多一般粗的煤气罐身材,又看看她瘪瘪的胸脯,叹了口气:“这也真是巧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没有,那你先回宿舍吧。”程翠翠一时不敢相信,就这么便宜把她放了,还站在原地不动窝。刘思缈挥挥手,打发她走了。陈丹出事前,她的继父匆匆取走了她的日记,目的只有一个,日记里有些东西必须掩藏,不能让它随着警方的搜索大白于天下。雪白的阳光从树叶间洒到地上,像一片流泻的白沙。刘思缈沉思着如何才能聚沙成堆:陈丹的继父疑点越来越大,必须马上找到他。对了昨天晚上,郭小芬好像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提到了六年前陈丹妈妈的意外死亡……她很不情愿地拨了郭小芬的电话。居然是关机。都几点了,她怎么还不开机?刘思缈站起身,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儒雅的男子望着她微笑,正是陈丹的班主任吴佳:“刘警官,好久不见了,您怎么到学校里来了?”刘思缈冷冷地说:“有点事情。”“我刚才好像看见我们班的程翠翠从花园里走出来了,您是在找她谈话吗?”“哦,是,她拿走了陈丹的一些东西。”“什么东西啊?”刘思缈不想多说,话题一转:“陈丹出事到现在,她的父亲来过学校没有?”“没有。我们打电话把事情告诉她继父,但对方匆匆就把电话挂掉了。”吴佳说,“案件还没有突破吗?前两天我带着几个学生还去医院看过陈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语言能力,指证真凶……”
刘思缈还没有说话,手机响了,接通一听,声音陌生,有点痞气:“我叫马笑中,分局的,也是郭小芬的男朋友。她叫我今早电话通知你,让你到分局来一趟,咱们在档案室碰面,有事儿,你快点儿过来!”然后电话就咔的一声挂断了。这口气,这态度,比工商局催小商小贩缴税还要蛮横——真是岂有此理!刘思缈被气得七窍生烟,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吴佳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脚步越来越快,准备到宣武分局,好好跟郭小芬以及她“男朋友”算账!一进分局档案室,只见一个矮胖子正坐在桌子上,冲一帮围着他坐的警察们吹牛:“那孙子对着几十个打手说‘给我上’!话音还没落,我一酒瓶子砸在丫天灵盖上,就听哗啦一声,当时丫就鲜血直流。然后我以万夫不当之勇在天堂夜总会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到最后,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两条腿站着的了,我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那帮警察一个个嘴巴半张着,目光里充满了崇拜,活像王胡听阿q讲怎样杀革命党。听声音,没错,就是这个人。于是刘思缈站在他身后:“你叫马笑中?”马笑中一回头,舌头登时伸了出来,眼睛都不会眨巴了:乖乖,这个妞儿比郭小芬还要漂亮!“你是郭小芬的男朋友?”刘思缈问。马笑中咽了两口唾沫,才能正常发音,嬉皮笑脸地说:“嘿嘿,暂时的,暂时的……”“我就是刚才你打电话找的人,郭小芬不是有事,派你来差遣我的么?我来了,她呢?”刘思缈越说越来气,嘴茬子像刚在磨刀石上开过刃似的,“拿破仑说男人六点起床,女人七点起床,笨蛋八点起床——她在家给你孵蛋呢?”话是损透了。谁知马笑中自封为郭小芬的男朋友,“孵蛋”二字在他听来,不但不以为忤,反而一个劲儿地点头:“她是起晚了一点,在家叠被子呢,让我先来这儿等你……”“你少胡扯!”档案室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正是姗姗来迟的郭小芬。
马笑中立刻迎上前去:“都怪我,不该这么早说出去……”然后朝那几个警察挥挥手:“都散了吧!”警察们一面往外走一面朝他挤眼睛,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都给我站住!”郭小芬气急败坏地把大家拦住,指着马笑中说:“这个人,根本不是我男朋友。”“对对对,我不是她男朋友,出去别乱说啊!”马笑中将警察们请出档案室,转身一脸坏笑。“呸!”郭小芬狠狠地啐他,“我男朋友在上海,你少动歪心眼!”“我看你们俩倒挺般配的。”刘思缈冷冷地说。“谁是郭小芬?”从门外走进一个40多岁的警官,瘦高个子,半闭着眼睛,由于脖子向后扬得过分,显得喉结特别大,活像是扳机。“您就是司马凉警官吧?”郭小芬走上前去,伸出手,“昨天晚上是我给您打的电话。”司马凉却没有和她握手,依然背着手:“谁让你们查档案的?”郭小芬见他毫无善意,把陈丹母亲一案的卷宗在他面前一拍,不客气地说:“当年的这起案件是你负责的吧?我们认为死者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谋杀的。”司马凉扫了一眼那卷宗:“不错,是我负责的,不过,死因是什么,不是你上下嘴唇一碰随便说的。你有什么资格翻出以前的案子?你只是记者,不是警察!”“我是警察。”马笑中插话了,“这案子跟公安部督办的系列变态杀人案有关,需要重新侦办。”“马笑中!”司马凉轻蔑地说,“你的级别,不配和我对话!从你加入工作那天开始,就一直拿这个案子跟我纠缠不休。今天我把老话重新给你讲一遍:想翻案,门儿都没有!你再不老实点,我让你片儿警都当不成!”说着,他拿起卷宗,对目瞪口呆的档案室工作人员说:“收好,别再让不相干的人随便查阅。”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刚要从他手里接过卷宗,刘思缈上前一步,抢在手里。司马凉勃然大怒,想冲她发火,但刘思缈只瞟了他一眼,目光中那一丝冰冷竟把他生生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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