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的头发甩动得多么剧烈,血点也顶多是甩在墙上,呈十字形交叉纵横,根本飞不上天花板一滴!然后,她又走到门口,从地上拎起一只早准备好的布娃娃,放在暖气片上,接着从手提包里掏出另一袋血浆,倒在盆里,四下看了看,从墙角拣过一个笤帚,把笤帚柄在盆里浸过,拎着走到暖气边。她抡起笤帚,发狠似的不断击打起那个布娃娃来!随着她手臂的抽甩,笤帚上的血点立刻飞溅到墙上和天花板上,形成的轨迹,与“意外死亡现场”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这个疯子!”郭小芬看着刘思缈,目光中充满了敬意。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很久……“马上抓捕贾魁。”副局长对手下的两位干警,很简捷地说。马笑中扑通一声坐倒在床板上。“好啦,好啦……”他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我得告诉陈丹去,告诉那个小丫头去……那个可怜的小丫头。”“你,停职。”副局长严肃地对呆若木鸡的司马凉说,“对这起案件的现场勘验工作中的失职,深刻反省,等待局里的处理。”厨房,刘思缈把脸和头发洗干净,自来水管里流出的无色透明的水,在落入池壁时,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所有人都离开了402房间,郭小芬是最后一个。即将关上门的一瞬,她侧耳倾听,曾经的噩梦里,那个坐在墙角的女子的哭声,一点都听不见了。好啦,我不用再回到这里啦。她放心了。一步一步,她走下楼梯,结束了吗?似乎还没有。许多年前对一个母亲的谋杀破解了,但新的戕害却在女儿的身上继续,而且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任何关于凶嫌的头绪。猛地,她发现其他人都已经消失在楼道中了,她走得太慢,被甩在最后了。孤单单,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仿佛突然遇到了寒流一般,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噩梦:房间的门消失了,四面都是铁一样冰冷的墙,她死命推那堵墙,完全没有用……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天花板像闸门一样往下压,而脚下不停翻滚着的血水却越涨越高,她被牢牢卡在天花板和地板的狭小缝隙之间,仰面朝上,血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耳际。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把雪亮的尖刀!拿刀的人与黑暗融为一体,看不见容貌,分不清男女,刀尖一点点伸向她的胸口,终于触及到了她的肌肤!该死的!怎么梦境突然变得如此清晰?她惊慌失措地跑下楼去。这个梦太可怕了,莫非它预示着什么?你的冤,我已经帮你伸了,你为什么还要哭泣?那个拿着刀的人是谁?他或她的刀尖,为什么要刺向我的心口?冲出楼门的一瞬,郭小芬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拼命地跑啊跑啊,直到在胡同口追上马笑中他们,才渐渐喘匀了气。401房间的门,无声无息地慢慢打开了,那个灰而发青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的老太太探出脑袋,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很久很久,她那两颗浑浊的眼珠子,才像要从眼眶中坠落似的,骨碌一转。
###第十二章奇怪的30秒
对贾魁的缉捕工作,从一开始就不顺利。由于他早就搬出了椿树街果仁巷的灰楼,而随着这些年人口流动的加快,对个人的管理,派出所和居委会都呈现“失控”状态,所以一时间根本没有人说得出他现在究竟住在哪儿。“要他妈你们有什么用?!”马笑中气得朝居委会主任拍桌子,“妓院里的老鸨也比你有记性!”居委会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也是个爆竹脾气,顿时火冒三丈:“你嘴巴放干净点儿!瞧你长得跟个龟公似的!”刘思缈在旁边冷冷地跟了一句:“正好一对儿。”“我倒想起条路来,也许能找到贾魁。”郭小芬说,“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天堂夜总会看见过贾魁么……”“对了!”马笑中跳了起来,拉着郭小芬和刘思缈上了他那辆警用普桑,一踩油门向天堂夜总会方向驶去。一路上,马笑中一直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在天堂夜总会附近的一个破破烂烂的胡同里,他们找到了昨天晚上搭救过的娟子。天气热,她上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衬衫,下身套了个灰色的大裤衩子,头发蓬乱地跟一群小姐们儿坐在屋里“拱猪”,门口支的小锅里咕噜咕噜炖肉的气味,与平房特有的霉味、铁丝上晾晒衣服的漂白粉味儿混合在一起,仿佛整条胡同都是一条浮荡着无数腐败物的阴沟。
看见马笑中一行,娟子匆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尽管素面朝天,但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有着勾人魂魄的美艳。“你……你们怎么来了?”娟子有些胆怯地问。马笑中跟“小姐”说话,使惯了管教腔:“哪儿那么多废话,你认识不认识贾魁这个人?”“贾魁?”娟子摇了摇头,“我……我不认识。”“哦,我忘了你们的行规——只管点炮儿,不记炮手了。”马笑中轻蔑地说,“那个人,耳朵上有一撮儿黑毛,你再仔细想想。”娟子的手捻着衬衫的衣角,慢慢地说:“这个人我有印象,他经常拿一些粉儿来卖,我有一个姐妹好像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问一下。”她拨通手机说了两句,然后对马笑中说:“那个人住在碓子楼46号楼2门502……”马笑中抬腿就走,娟子突然说:“等一下!”“怎么着?”马笑中不耐烦地问,“你还有什么事?”“我……”娟子支吾了好久,才把脸扭向郭小芬,“昨天晚上救我的那个人,他……他还好吗?”原来她是问呼延云。郭小芬说:“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吧。”上了车,马笑中没好气地对郭小芬说:“你跟她啰唆什么。”“你吃枪药啦?”郭小芬可不怕他,“我还想问问你,跟人家一个小姑娘凶巴巴的做什么?”“什么小姑娘!”马笑中“啪”地狠狠一拍方向盘,“不过是一个小姐而已!”“小姐也是人!”郭小芬立刻回击,“别忘了……”她刚想说“别忘了陈丹也做过小姐的”,但是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出口。马笑中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所以在前往碓子楼的路上,一言不发,脸色更加阴沉。46号楼下,警察们已经实施了包围。马笑中他们一到,立刻冲上去破开502的房门——房门没有锁。房间里空无一人,床板掀开、柜门打开,所有的抽屉都像阿尔卡扎将军的下巴一样被拉了出来。被褥、书、碗、光碟、避孕套扔了一地——总而言之,整个房间像被开肠破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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