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七章
金先生看着子弹上那歪歪扭扭的“虎”字,百分百把我定了罪,他当时看着我的雕刻作品时的心情是我无法体会和理解的,尤其在经历了一晚上的折腾之后,所以,我认为我所有的理解都比不上金先生当时的真实感受。那么,在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就并没有过多地责怪金先生了。将心比心是宽恕的唯一方法,宽恕是进入天堂的唯一道路,天堂是好人的唯一归宿。天知道,我后来是多么的后悔没去做一个坏人啊,我可能一直都很坏,但总是坏得不够彻底,就是说,一边做着坏事的我,骨子里却总是把自己想象成好人,给坏事找许多好人的理由。结果,所有人认为我是坏人,上帝却认为我是好人,迫不急待要召我前去下棋唱K,而那些上帝看不上的坏人,却因为被所有人认为是好人而长留人间。
我说这么多废话不是没道理的,我干了把子弹装进红红给我的枪里这样的坏事后,过了一晚上,又向红红坦白说,我是装了子弹在枪里,不过装的是拍电影用的空弹包,杀不死人的。小虫子红红听完又尖叫了一声,然后审视了我半天,突然冲过来,把小拳头如雨点般洒在我宽厚的胸口上。我不明白这事情有什么不好,她本来不就是想用空枪吓唬吓唬人的吗?搞不明白,我只好任她狂揍一顿。这事发生在我们早上伏击到老虫子金明开车离开家之后。
后来小虫子红红打累了,坐在地上喘气,喘了一会对我说,黄一虎,真有你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十足的坏蛋,想搞出人命来玩。没想到你原来也是个胆小鬼,只想吓唬人。
我默认了我不是坏蛋这事,但我不承认我是个胆小鬼,杀人的事我干过,我杀过一个越南女人,用了我很多的子弹,这可不是吓唬人的。
小虫子红红和我这时候是坐在我家的地板上,她早上本来是穿了那双新买的红鞋子,现在也被随便甩到了墙角落里,东倒西歪,象个可怜的孤儿。
一会,红红哼起了一首优美的歌,歌词里有一些思乡的词,她的声音尖锐细腻,有些悲伤。红红哼了好半段后,我想起这首歌我也会唱,于是陪着她哼了起来,可能是受到我合唱的鼓励,她越唱越起劲,越唱越大声,于是乎,屋子里每个角落都塞满了她的歌声。
唱累了,我们就沉默。
沉默累了,她问我,这么说,他们谁也没有死掉,是吗?
我说是。
那么,现在应该轮到我死掉了,是吗?
我说不是,你为什么要死。
总要有人死的,红红怨怨地说,织毛衣要拆线头的时候,如果缠在一起成了死结,我奶奶就会教我,把其中一根剪断,所有线头就都解脱出来了。
过了一会,我想起来了就问,你想怎么死?
我已经死了,红红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嘴里轻轻吐出一句。
我翻身看了一看她,说,不像,你还没死。
心死了,她又说。
何以见得?我说,我又看不到你的心,也不敢去摸你的心跳。
你可以摸啊,说完她抓住我的手,紧紧按在她胸前,我抽手不及,只好由她。
你摸到什么了?她问我。
我有些羞涩,不好回答。
她叹了口气说,就算你摸到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你是猪。
你才是猪呢,我回敬她。
你就是猪,我属于金明的心早死了,现在的心是为你跳的。
何于见得,我问。
因为我决定要嫁给你。
在这句惊世骇俗的话过后约三天时间,我和小虫子红红开始了婚礼的筹划。我非常的别出心裁,要在海底结婚,我说,我们穿着潜水衣,然后潜到水底去结婚,让鱼儿见证我们的婚礼。小虫子不答应,她说鱼会游来游去,以后我对她不好了,她找不到证人了,这样的证婚者不可靠。我只好再想一个,我说,我们去山顶结婚,栽一棵爱情之树。这下树跑不了了吧。她马上反对,怒斥我说,你想累死我啊,以后和你吵一次,我就要爬山去找一次树,你存心想我从山上滚下来死掉,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这个也只好放弃。
最后我们一致认为,传统的婚礼最合适,不然也不会流传了几千年,每个人都使用它。不过,小虫子红红坚持要由我亲自出面,送请柬给金明伉俪,还务必要请到他们出席,这让我有些郁闷,她解释说,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你也应该高兴,这证明我彻底放下了他,可以从容地面对了。
红红的话令我茅塞顿开,后来我亲自去了我的老板金明的办公室,把请柬送给了他,出我意料的是,他也很高兴地说了些祝贺的话,并答应一定会出席的。不过他说,内人身体不好,可能不出席了,我说可以理解,虽然我只见过他内人一面,感觉也良好,但我想,那次见面不属于什么好事,她不来也是好事。
那天的婚礼非常隆重,我邀请了几乎电影公司的所有同事,一些大牌的明星本来和我不是很熟,但听说老板金明会出席,也很准时出现在了婚礼现场,红红的父亲是电影公司的道具师,他带着一帮手下,亲自帮我们的婚礼布置成了三十年代上海滩石库门的感觉,很有怀旧浪漫气氛,令到来宾们有时都忘了这是我的婚礼,他们竟然在纷纷顾着自己拍照留念,唉,人心不古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老家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