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茹苏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从昨天晚上罗冈回来到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丹丹呢?亚茹忽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仍然是满屋的狼藉,她渐渐明白过来:罗冈确实回来过,她走以后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丹丹也跟着失踪了。
这时有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王亚茹收”,亚茹一看便知是罗冈写的,字迹非常潦草,应该是在匆忙状态下完成的,内容如下。
亚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把孩子抱走了,不是去干校,是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我的一本日记被同室的一个人偷去请功了,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日记写了我对这场运动的看法,结果成了炮打中央的特大反革命事件,我被定为现行反革命。事已至此,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
这时我急于要见到你,这股强烈的愿望使我不顾一切逃了出来。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割断我们之间的一切联系,他们肯定回来抄我的家,我要抹掉你在我生活中的一切痕迹。你已经受到家庭的牵连,不能再为了我……
亚茹,你想象不出当我打开门看见你和我们的孩子我是怎样的震惊,我真想大声的责骂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可是看到你,一切责难又都消失了,只有痛苦和愧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女儿。
我把女儿抱走了,为了你,也为了我良心上的安宁。目前的处境,再加上一个反革命分子的私生子,你将无法生存。亚茹,我已不存生还的奢望,可是你还年轻,必须把过去的包袱卸掉,从新走自己的路。
原谅我没能和你商量,我太了解你的性格,时间不允许我慢慢说服,我也没有说服你的勇气和信心。亚茹,忘掉我,忘掉孩子,忘掉过去的一切吧!永别了,亚茹,我衷心地祝你幸福。
我把孩子抱走了,是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罗冈
“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丹丹!……”
当亚茹万念俱灰独自一人回自己的家时才知道母亲已经病逝,沪生也去了青海,房子也被查封充公了。亚茹想过一死了之,但刚强倔强的性格使她挺了过来。“我不能死,我死了丹丹怎么办?我一定要找到丹丹,为了丹丹我也要活下去……”
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中亚茹一直在寻找罗冈和丹丹的下落,她终于打听到罗冈已被抓住判了无期徒刑,在河南服苦役。亚茹克服重重阻力,只身去河南找罗冈,终于在省监狱的铁门外又见了罗冈一面,这时的罗冈身负手铐脚镣,衣衫褴褛,脸色乌青,眼神黯淡,仿佛已认不出亚茹了。
“罗冈,我是亚茹,你想我吗?”
“我?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别蒙我,你只告诉我孩子的下落就行了。”
“我不知道什么孩子,你走吧。”
罗冈转身跟随押送人员离开了,头也不回,任凭亚茹在身后哭喊。
或许亚茹明白罗冈是在保护她,但是她不甘心,不找到孩子她死也不会瞑目。她的满心满脑里只有孩子,再装不下别的事情。她从没考虑过再找个男人开始新的生活,别人有好事的给她介绍对象,她毫不留情的回绝了,为此也得罪了人,从此再没有人搭理她的事情。
“小芳会不会就是我丢失的丹丹?”亚茹曾这样怀疑过,但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罗冈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再说,罗冈长得高高大大,年龄不过三十岁,怎么会是慧芳说的那个人的模样?”
第三章沪生
转眼慧芳和大成结婚已经八年,小芳都上小学二年级了。慧芳一直接受着亚茹的保守治疗,但是病情并没有太大起色。大成似乎已经放弃了要孩子的打算,常常嘲笑慧芳的治疗是做无用功,对小芳却是亲得没个够。“反正现在计划生育了,谁家也是一个孩子,咱有小芳就够了,还是闺女跟当爹的亲。”可是慧芳不这么想,她知道政策是允许她生孩子的,她一定要给大成留个后。
慧芳再次见到沪生是在亚茹的单位宿舍里。那天慧芳有点事情去找亚茹,从门外便听见里面有男人的声音,说话内容听不分明,男人的声音陌生而又有些熟悉。慧芳推门看见沪生时竟一下子没有认出来,等看清楚了不禁错愕万分。
沪生穿了一件褪色的制服,身材比慧芳印象中粗壮了许多,皮肤被高原上的强光晒得黑中透着暗红。眼睛依然富有神采,但是眉宇间多了两道深深的竖纹,像刀刻的一般。慧芳和沪生握手的时候,发现那是一双比大成还要粗糙有力的大手。沪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和沪生一样的脸色,但是眼神羞怯怕见生人。
“看了吗,沪生,不光是我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吃惊,慧芳看见你也是这副表情。慧芳,现在我们家平反了,沪生今天上午刚从青海回来,过两天我的爸爸也要回家了,我们以前的房子还要归还我们,再过些日子我们就搬回去住了,到时候你一定带着小芳来我家做客。对了慧芳,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过来,没把小芳带过来?有些日子没见她了,我这当干妈的还怪想她的……”亚茹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
“哦,小芳在家做功课呢……”慧芳忽然变得有些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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