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亚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怀着激动而甜蜜的心情给罗冈去了一封信,告知了自己的状况,不料罗冈却回信告诉她:他最近遇到一些麻烦,上面查得他很严,如果立马结婚可能不会被批准,建议她尽快把孩子拿掉,以免对她带来不必要的影响,并且告诉她,暂时不要和他写信,上面要扣留的。
“他这是怎么了?他不爱我了吗?他是要抛弃我吗?”
怀孕的女人总是敏感而多疑,但亚茹毕竟是一个有脑子的坚强女人,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乱猜忌,并且也猜到罗冈现在的危险处境,因为她父亲都已经被隔离审查了,还有什么人不能被审查呢?那可是她心中最正直,最善良,最慈爱的父亲啊!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我不能放弃罗冈,决不能!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的整个心都属于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我宁愿为他去死!我也不能放弃我们的孩子,他是我们爱的结晶,我不能把他扼杀在我的肚子里。我和罗冈是真心相爱的,谁也没有权利阻止我们!不管罗冈将来怎样,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跟随他,守着他。不管将来有多难,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把他抚养成人,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算数英语,我还要培养他弹钢琴,——能谈一首漂亮的曲子一直是我童年的梦想……”
亚茹对家里人谎称自己被调到乡下工作,可能一年半载不能回来,然后悄悄搬到罗冈的家中,独自准备着十月分娩。这时亚茹的母亲正在病中,沪生下放到慧芳厂子里劳动。母爱已经占据了亚茹的整个身心,容不得她多想别的。
分娩的时候是亚茹请她的同事田莉来帮忙的,田莉可算得上她为数不多的密友,也是妇科大夫。分娩就在家里进行,还好一切顺利,产下一个女婴。此时的亚茹全身心沉浸在幸福之中,她悉心呵护着怀中的婴儿,只盼望和罗冈早日重逢,然后一辈子也不分开。
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亚茹好不容易哄着孩子睡着,自己在床上躺下没一会儿,忽然听见屋外门锁有响动,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推开门从外面蹑手蹑脚的溜进屋子。亚茹大吃一惊,吓得几乎要喊出声来。她下意识的把手伸在桌子上摸到空酒瓶,她正要给来者一记迎头痛击的时候,房间里的灯亮了,来者自己摸到了灯盒,把灯拉着了。
来者正是罗冈,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穿一件脏兮兮的灰布衬衫。亚茹惊得叫了一声,一下扑过去将他抱住,眼泪已经止不住流出来。罗冈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灵魂出窍,他还以为有人埋伏在他家里抓他呢。当他发现是亚茹的时候简直虚脱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啊!你过来看——”
“这是谁的孩子?”
“这是你的女儿。”
“我的女儿?”
罗冈似乎又受了一次惊吓,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以他对亚茹的了解应该猜出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浑身一哆嗦,脸上呈现出极其痛苦而又复杂的表情。
“你怎么了,不喜欢你的女儿吗?”
“不,不是,只是有些意想不到。可是亚茹,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知道。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无论你怎样我都会跟着你,无论外面人怎么说,我都会把孩子养大。我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叫罗丹,和法国雕塑家同名……”
罗冈不再说什么,默默地注视着亚茹,亚茹却打开了话匣子,就像一匹开疆的野马,拦也拦不住了。她要把这一年来自己度过的每一天细细讲给罗冈,她要告诉他自己的幸福,自己的苦恼,自己的忧虑,自己的打算,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只有三个人:她、罗冈,还有丹丹。罗冈一直听着,没有插话,他不愿意打断亚茹的关于幸福的联想。
“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亚茹终于想起罗冈来。
“我……还好吧。”
亚茹从橱柜里拿出小半瓶红酒,是罗冈走到时候他们喝剩下的那瓶,斟满两杯,两人一饮而尽,又沉醉了……
等清晨亚茹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罗冈正披着衣服坐在书桌前默默地抽着烟,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这么多烟孩子受不了的。”
罗冈连忙掐灭烟头,推开窗户,并用手向窗外扇风。
“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些以前的事情。”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办点事情,顺便买些酒菜回来,中午好好庆祝一下你的归来。你在家里看一会儿孩子,也尽尽做父亲的责任,孩子饿了奶瓶里有奶,热一热就可以了。”
当亚茹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罗冈忽然一把抓住亚茹的手臂。
“你又怎么啦?”
“我……还没有和你好好谈谈……”
“看你这缠绵样,好了,我不走了,在家陪你。”
“算了,你还是走吧。”
亚茹笑了笑,跨上背包出门去了。
中午亚茹买了几样青菜和一瓶红酒欢欢喜喜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屋门肆敞着,屋里的东西被翻弄的东倒西歪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刚刚被抄过家。罗冈不见了,丹丹也不见了。亚茹一下瘫倒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个世界变得混混沌沌,她竟一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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