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故事的中心人物·濑在丸红子,是一位比我大一岁的女性。她勉强说来仍算是二十几岁,另外,虽然她的外表让人难以相信这点,但她也是个儿子都已升上小学六年级的母亲。她几年前离了婚,目前单身。职业这档事与她扯不上边,但也可以说是工作这种事情,原本就不适合她。她从早到晚就窝在自己房间进行某种研究,至于她的专业领域嘛,就我所理解的范围,好像属于自然科学或工学那方面的样子。
小鸟游练无和香具山紫子两人就年轻多了。这两个都还只是大学生,正处于即将踏入成人社会的时期。小鸟游练无是医学系的学生,品性相当端正,却不知为何会用些另类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外在。然而他自创的保护层倒是能发挥应有的效果,往往教人看了大为赞许。搞不好那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呢。总之他是个头脑聪明的青年这点绝不会错。
而香具山紫子则是个直来直往、个性坦率的女孩子,同样正在形成一道保护层,尽管不够完全却依然守住她善感的内在。与练无相比,基本上她要来得开朗,而且体贴了些。
见到他们两个,总会令我相当地怀念。
倒不是在缅怀自己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岁月,与其说是那样的感觉,我毋宁感到某种更根本的、彷佛吸进山里森林空气般的眷念。
或许是因为,他们彼此未曾察觉到自己身上所拥有的磁铁,而身为局外人的我却感觉到那些磁铁之间隐约存在的吸力。这是在本篇故事发生的时间点上,连我自个儿都没留意到的事,而证实这番分析的正确性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闲话就差不多到此打住吧。
要理解这次的故事,必须要具备宽阔一些的视野。就一个人所能够体验的信息量而言,可以说要在短期之内输入这么多信息是很困难吧!于是,场景便会一下跳东一下跳西,观察它们的角度也会出现频繁的转换。
令人眼花了乱的展开,是基于有意进行的观点切换而成立的人为条件。另一方面,实质现象在那分分秒秒中总是慢慢顺着时间,如影随形跟着人们,在社会里头摩擦,然后平稳地进行下去。只不过,性急的人们将其断章取义,予以单纯化以及抽象化,藉由瞬息万变的信息组合来认识它罢了。
换句话说,不连续的乃是人们的认知。
在这种非连续当中,我们希望找到共通点,串联成物事的道理。就如同星座一般,把点和点之间连结起来,想从其中窥出连贯性。或许我们的本意是将那些七零八落的东西拼凑到一块,然而使得它们七零八落的压根儿便是我们自己。存在于大自然的每样东西都是连续的。
话虽如此,我们人类却是不连续的。
个体之间没有办法一个个串联。
那样的自卑感就是让我们这么做的起源吗?
无论如何,
我们都想要收集那微乎其微的连贯性,并且拼凑出一个道理。
而这堪称人类的巨大收藏,换言之,就是人们一开始就从自然聚集在一起的事物里挑选出来的样本,那也不过单纯只是大自然的一小部分而已。
人创造出红色,并且搜集红色
人创造出绿色,并且搜集绿色。
然而,
这些色彩在人类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
不管是红色、绿色,或者是它们的中间色都是如此。
自然的一切色彩都是连续的。
人创造出黑色,并且恐惧黑色。
人创造出白色,并且憧憬白色。
然而,
这些色彩,在人类灭亡之后也会继续留存下来吧?
不管是黑色、白色,或者是它们的中间都会继续留存。
所有的色彩都会继续存留在宇宙当中。
说到底,
人在活着的时间里所做的一切,是有多大的意义呢?
或许,我所搜集的东西,就是那种圆圆小小的叹息吧?
第一章 红(red)
蛾,只因它生为一只蛾,于是被蜡烛的火焰所焚烧。
1
祖父江七夏的车子通过跨在小河上的桥,她左转之后便将车子开上半个人行道停好。正前方大约一百公尺远之处可以瞧见红色的灯光晃动。大马路上,车辆缓缓行进,人也似乎聚集了不少。时间接近凌晨四点,距离东方天空变亮还要些许的时间。不过东方是在河的对面,由于那一带高层公寓栉比鳞次,打从一开始大概没指望能见到日出吧?
她锁上车门,像是试探性地吸了一口夜里的空气。抬头一望天空,却让樱花的树枝遮挡住视线。花蕊犹未绽开,却有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散出的香味。夜间的潮湿空气意外地并不冷冽。不晓得是因为春天近了,还是自己身体尚未完全清醒的缘故。
七夏没走向大马路,而是朝相反方向迈开步子。她在沿着河的人行道前行大约十公尺。宛如爱薛尔画作(注:爱薛尔(M·C·Escher)。荷兰画家。擅长图形反转、视觉错觉的现象,创造出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般,排列相同形状砖块的步道还很新。途中设有长椅,但它内侧的全新水泥上却已经出现以喷漆画成的涂鸦,那看上去像是字母图案,不过却无法辨识。
她横越狭窄的道路,接着右转进入巷子里。电线杆上的常夜灯照亮了街角,只见猫咪从围墙边跑了开来。尽管是住宅区,但大部分人家的照明都已熄灭。透天厝之间夹杂着低层公寓,其中仅仅有部分窗户亮起了灯。那恐怕是被警笛声或是大马路上的嘈杂声给吵醒的住户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森博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