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默不吭声地走着。
这是工作。
就算不是在工作,多半仍旧默不吭声往前走着的两人。
他们在下一个路口右转,沿着住家的砖墙前进。林一度停下脚步。那附近颇为昏暗,但围墙下方有着丁点儿大的涂鸦。那并非用喷漆喷成的涂鸦,大概是粉笔写成的!明显是小孩子写下来的文字。虽然文字的内容凌乱扭曲得没法让人立即分辨出来,但还是勉强可以知道是人的名字。这大概跟事件没有关系吧。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物都跟事件没关系的。
林一言不发地看着七夏。她稍微歪着头。这个动作有何意义,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甚至还觉得是想表现出某种可爱的事物。那会是什么呢?一定既非可爱的恐龙,也不是可爱的瓦斯表。
林短短叹了口气,再度迈开步子。
两人越是接近大马路,周围就越是显得光亮。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围观群众的背影,那群人里面有穿着针织衫的年轻人,还有睡衣上头披了件运动外套的老人。虽然是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但是他们也看到了从住家门口窥探情形的女性身影。
他们钻过人群之间的空隙,踏上大马路的人行道。警察已经拉起黄色封条禁止闲杂人等闯进去。林和七夏都用单手拉起那条带子,然后踏入封锁线内。
立松从车道那儿走向两人。他是七夏的后辈。
“咦?你刚才人在哪儿?”立松问。
“我这下刚到。”七夏回答。
“陪警部散步呀?”
“对啦,去散步啦。”
“真是够绝了。”
“什么够绝了?”
“就被害人啊。”
“是喔?”七夏轻轻点头。她心想-大概是被害人的死状很凄惨吧?可是照那样看来,立松的表情却又显得游刃有余。若真要说的话,那倒像是心情不错,并略带着微笑的表情。立松一直以来的倾向都是在看了惨不忍睹的被害人一眼之后,他自己的脸色会变得比被害人更加惨不忍睹。
相关办案人员密度愈来愈高。林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从七夏眼前消失了。七夏四处张望,只见林正在公寓入口附近和科学鉴识组的副组长站着交谈。鉴识组的作业这会儿才要开始吧?
他们的组员也应该还没有到齐。目前要进行的是现场的掌握与保留,记录是接下来的事。说起来,现在正是调查命案现场保留范围的阶段吧?
几名前辈刑警见到七夏,于是她点个头招呼。人来得比想象中要更多,她感到有些讶异。
立松走在七夏身旁,他似乎想打算带路的样子。然而,目的地很明显。因为只有那地方在明亮的聚光灯照射下,浮现出一块模糊不明的白色地带。
这是一栋面向主干道的公寓。它与人行道的交界是一排黑色铁格栅栏。它和内侧的建筑物之间有座柏油停车场,用白线区隔了大约二十辆停车位,几乎呈停满的状态。抬头望向建筑物,可以看到这是一栋七层楼公寓,从七夏他们这边可以望见点点亮着的小灯在每层楼的走廊上整齐划一地排开。玄关部分在右手边突出来,而紧急逃生用的螺旋梯则是位于左手边。
距离那道螺旋梯不远处,就是停车场的最远程。一台被停在那里的白色轿车对侧,凝滞着格外明亮的空气。尽管一堆人在那里附近,却不知为何的却没有人站在那块中间最亮的地方。那里,活像是要留给大明星登场的舞台。
七夏绕过轿车前方,从左手边走近那圈白光。
起先跃入她眼帘的,是一片纯白光芒下闪亮,并且扩散开来的红色。那是宛如在美术馆欣赏到的展品一样摩登而鲜艳,相当美丽的颜色。
来到近得不能再近的位置,她停住了脚步。
她把视线固定在对象身上,慢慢弯下膝盖。
倒在地上的,是人。
一个红色的人。
他的脸稍微转向一边,不过大致上仍近乎趴着。右手搁在脸旁,彷佛想抓住某种物品似地僵硬不动,左手则是好像被压到了胸口底下。双脚往后甩开,看上去似乎扭曲得有点不自然。他并非以轻松的姿势躺在这里,而是突然被人打断原来的动作,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差池,让他想站也站不稳。他倒下的时候,或许人早就没了意识也说不定。
它是一名男性,年龄在介于三十到四十多岁之间。他的身高算高的吧?严格来讲体格偏瘦。头发略长。虽然佩戴着时尚型眼镜,但如今几乎要半脱落了。柔软的西装,无法确定他有没有系领带。至于鞋子……是哪家牌子的呀?
她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了那些观察。
死因呢?
西装背面开了个洞。这恐怕是枪击造成的。他是从前方还是背部中枪的呢?
然而,这些思绪也无法顺利地继续下去。因为她的思考受制于眼前极具震撼性的色彩,也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总而言之,就是红色。
死去的男性。也许遭到杀害的男性?
不知什么缘故,他整个人都是红色的。
脸也是,头发也是,衣服鞋子都是,
甚至,连周围地面也染成了一片鲜红。
到处都没有留下不红的部分。
眼镜也是,指甲也是,还有从袖口中窥见得到的手表,全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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