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了,你打算胡闹到什么时候?米乐,我有稿子要赶,还跟人约了见面,总之我明天必须回去……”
“老师,咖啡请趁热喝,我就算夏天也喜欢喝热的咖啡。”
米乐慢条斯理地把咖啡端到嘴边,看都不看江叶一眼。坐在远远的沙发上,沉默啜饮着咖啡的米乐,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所建造的孤独世界里……
(米乐的心果然生病了。)
国中时,她曾接受精神医师的治疗。医生根据她的症状,诊断出她有性格异常及精神病质,尽管说法不同,两者的分际却没有那么清楚。总而言之,这种病对患者的家人、朋友、学校、职场,甚至是社区都是一种困扰,原因是患者能毫不在乎地违反社会规范,做出极度偏差的行为。而且,这种异常行为还是持续且一再重复的--江叶读过的心理学书籍是这么描述。
最麻烦的是,患者本人并不觉得自己行为异常,也就是缺乏病识感。
在他的心里,已完全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因此一旦所作所为受到责难,他的反击将相当激烈。由于没有智能上的障碍,甚至会搬出一套连常人都未必想得出的歪理,驳倒对方。这一点和敏感知觉到自己的异常,而独自沮丧烦恼的精神官能症患者,在本质上是不同的。
性格异常者并非疯子,就像部分学者所说的,他们是“精神失衡者”(unbalanceperson)。如今的米乐正是如此,她正踩在合理与不合理,正当与不正当的界线上。要说服她、逃出这个房间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甚至该说是不可能的事--绝望揪紧江叶的心。
忽然间,米乐站了起来。
“老师,我今天累了,要去休息了。”
“等等,米乐。你就这么把我丢下吗?这不太好吧?首先,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碰到这种事。请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人累了就要休息,反正接下来我们天天可以讲话。对了,我说一下我的作息。我的就寝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不过,并不会马上睡着,而是钻进被窝里,看第四台播放的外国电影,真正睡觉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早餐则是在上午十点。”
“米乐,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可否请你先把这个大锁……”
“我习惯在早餐吃面包喝咖啡,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出门。现在因为阿姨不在家,所以我也会出去买东西,除此之外的时间,我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请按厕所门边的白色按钮,只要一按,厨房的呼叫铃就会响,那是先父为了方便叫唤阿姨所设计的。”
“我知道。不过,我不可能这么悠哉地住下去。米乐,拜托你……”
“在这个家,请配合我的作息。好了,晚安。”
米乐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完后,将摆在桌上的两个纸杯收起,往门边走去。
“等等。喂,米乐!”
不过,她并没有回头。江叶茫然地望着那打开防火铁门走出房间的背影。
然后,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09
读者们,让我们先把视线从江叶章二和白河米乐身上移开,去追踪另外一名女子的行动吧。
这名女子就是故事一开始登场的花井秀子。
此人不但特爱读推理小说,还是江叶章二的书迷。就在几小时前,她在莎娜亚舞蹈练习场见到心目中的神只,任由他巧妙地带领自己,度过如梦似幻的跳舞时光。
不仅如此,分手之际,她提出邀请:“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店,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带路。”站在她的立场,这么说不过是出于礼貌,也就是所谓的客套话,可是没想到对方竟回答说:“好啊,今晚我就跟你喝一杯吧。”当下,让她感动莫名。
虽然,她的美梦让一名叫做米乐的女子给打断了,但花井秀子的激动和兴奋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她想找人倾诉今晚发生的事,希望有个忠实的听众。尽管母亲在家等她回去,但按捺不住激昂情绪的秀子,很自然地推开了原本要带江叶去的那家小酒吧的门。
位在涩谷道玄坂中心的“冰杖酒吧”(Snack Pickel),有着这一带少见的小木屋造型。两盏老式的煤油灯从粗圆原木架起的天花板垂下,分悬在吧台上方和店中央的位置。然而,由于灯泡的烛光数不足,从煤油灯中流泻出来的光线无法照亮整个室内,恰巧营造出山中小屋的气氛。
店里并没有豪华的装潢,吧台前约摆着十把高脚椅,总共就两张桌子。这里没有卡拉OK之类的俗气设备,因此不必担心会听到喝醉酒的客人大声嘶吼,还要被迫鼓掌叫好。
这家店虽然简陋,客人却络绎不绝,除了妈妈桑人品吸引人之外,她死去的丈夫曾是摄影周刊编辑的身份也帮了不少忙,摄影师、从事媒体工作的常客出人意料地多。
花井秀子也是“冰杖”开店以来的忠实顾客。妈妈桑是秀子大学同学的姊姊,秀子和母亲开始做精品店生意时,她还是她们的第一位顾客。虽然两人做的生意不同,但同在道玄坂开业的她们,彼此的情谊从未间断过。
妈妈桑的年龄是四十五岁,比秀子整整大了十二岁,她总是像亲姊姊一样,听秀子发牢骚和诉说烦恼。今晚她所体验到的感动,第一个就想说给妈妈桑听。霸占住吧台一角的秀子,似乎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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