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常会被这种奇妙的感觉所困扰。
不知怎么地,没有根据的不安。
内心的骚动。
不祥的、预感。
果真是没有根据的吗?
难道不是在无意识之间算计着些什么吗?
当然,对于人类的第六感啦,预知能力这一类的存在,保吕草是一概不相信的。然而在小时候,它确实是存在的。无论是父亲去世那天,还是母亲去世那天,不知为何都曾经有过“啊,就是今天了”的预感。
那些是支配一切命运的独裁者做为小小的福利所送达的通知?或者与此相反,是死神趁虚闯进这样的念头,又穿身而过呢?在童稚的心灵里,也偶尔有过这样的想像,而不管哪一种都是胡说八道。
搭上电车,在紧闭的车门边把脸靠近玻璃,一直看着流泄而过的景色,轨道旁的电线杆按照等间距往后头飞去。保吕草用他从小就拥有的那把看不见的小小手枪,在电线杆与电线杆之间,像是要抓住节奏似地扣下扳机,即使是长大成人以后,他也会这么做,尽管那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小田原长治终于折返原先来的路上。这个时候,连保吕草都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正在紧张令他大吃一惊,那是距离现在大约二十分钟之前,正好八点左右的事情。
11
香具山紫子回到宴客厅之后又喝了好几杯掺水威士忌。视线落在地板上的次数变多,可以确定她的身体与精神有一部分陷入了酩酊当中,于是她决定再次向料理下手。这时候,餐桌上正开始摆出水果或是小饼干等甜点,而且除了她以外,几乎所有人手里都端着小咖啡杯。
“你没问题吧?”听到背后有人出声招呼,转过头去才发现站着那个名叫东尾的黑衣男。太阳眼镜、胡子、西装,全都是黑色。“像鬼一样地黑”,她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台词。但是鬼不是黑的。“像笨蛋一样黑”,可是,笨蛋也不是黑的。真奇怪,果然是喝醉了…
“没问题…是说我吗?”
“嗯。”
“你是说我哪里有问题是吗?”要挤出这句话已经是快要到极限了,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好发音的字呢?
“我瞧见你从刚刚就打算要拿那边的布丁,却老是重复着同样的失败呢。”
“布丁?喔,你说这羊羹啊?”
“是布丁。”
“这种东西不吃吃看是不会知道的,不是吗?”把脸凑近胡须男,紫子倔强地说道。她眯着眼睛,稍微吓唬吓唬对方。“连吃都没吃还敢坚持说是布丁,真是太不成熟了。”
“那么,这是羊羹吗?”
“大概吧。”
“让我来拿吧。”东尾如此说道,接着伸手拿了一只叠在餐桌上的盘子,再就近拿支大汤匙将它俐落地盛起来。他看着紫子的脸,彷佛炫惧胜利似地微微一笑,说声“慢用”便将它递了出来。
“谢谢。”紫子接过盘子。“是羊羹啦,这个。”
“或者说,”噗嗤笑了笑,东尾点点头。“它是羊羹最重要的条件是,在你坚持说它是羊羹的时间里,它要实际存在于你的附近。”
紫子用小汤匙将它吃了一口。
“啊,是布丁…”
“事物的存在是如何暧昧、如何地不稳定,真相大白的那一瞬间往往发生在我有所自觉的时候。”东尾以四平八稳的语调畅谈起来。“然而,从其他方面来理解的话,这道甜食依然是个物体存在在那里。它构成了其他物体的阻碍而继续存在在那里,而关于这些,你想要怎么去理解它,那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你是…东尾先生是吧?”
“是的,我叫东尾繁。”
“你的职业是?”
“像职业这种低贱的事情,老早就从我的人生当中剔除掉了。”刻意地嘻嘻笑着,东尾畅快吐了一口气。“我是诗人,是哲学家,是科学家,不过这全都不是我自称的。我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称呼,人家想要怎么看待我,那就和以布丁外形存在的羊羹一样,只不过是瞬间的幻影。”
“呃,我…好像有一点暍醉了耶。”紫子绷着脸说:“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小田原一家四口和濑在丸红子,还有根来机千瑛在屋子的另一头,小田原静江向他们说了些什么,接着一个人走上楼梯。紫子模模糊糊地望着她,静江用钥匙把二楼中间那道门打开,人影消失在其中。
在跟女佣谈话的浅野美雪端着咖啡杯往这边走过来,紫子刚刚才由红子介绍对方给她认识。浅野一脸白皙,完全看不出来有喝了酒。
“好像很有趣的话题。”浅野用低沉的嗓音说着。“在聊外星人吗?”
“外星人?”东尾夸张地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他看向紫子,眼睛睁得老大。“我们有提到那样的事吗?”
“好像讲到只有能够有所自觉的才算是存在这类的话…”紫子努力地思考着说:“如果说外星人的存在也一样的话,倒还真的是一样呢。只是,地球上除了地球人之外才没有外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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