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巷尽头的洗衣店时,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巷外细窄的道路纵横交错,弄不清他到底去了哪里。无奈之下,我只能死心放弃,流着汗一路往回走。
这个时间段行人稀少,不过我家门前的小巷一向罕有人迹。小巷另一侧是水泥墙围起的街道工厂旧址,土地已被地产商买下,目前无人居住。虽然迟早会建起高级大楼或普通公寓,但如今还只是片杂草丛生的空地。日升雅苑的对面还有一幢公寓,再过去还有两幢普通民宅,但里头的住户去车站或商店街时不会从我家门前经过,因为洗衣店前就有出人口。
所以唯一会利用门前小巷的,就是日升雅苑的住户。不过因为这里很清静,周日有时也会有附近的小孩过来踩滑板、骑单车和嬉戏。
经过日升雅苑时,我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楼梯。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可疑举动,我突然心生好奇。恶魔在我耳边低语:现在上去的话,谁也不会发现哦。我看了看四周,慢慢踏上楼梯。二〇三号室的老夫妇正在午睡,二〇二号室的学生照例不在,然后就是二〇一号室。
我在门前侧耳倾听,里面一片寂静,不像是有人。我伸手准备推门,又停住了。
——来吧,打开门吧。
又有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这不就跟小偷没区别了?”
——反正门上了锁,你也打不开。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咦,那你来这儿干吗?
“我是来……”
我失去了冷静。“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进贼。”
——哎哟哟,你可真够热心肠的啊。
“所以说,我……”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跑上楼来,恶魔的耳语戛然而止。
不妙,是谁来了?管理员?还是那个女人?
我陷入恐慌状态。假如被人撞见我这个外人待在这里,该如何解释才好?
“我看到小偷进了这幢公寓,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这么解释恐怕行不通。这么弱智的借口,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回过神时,我已经在拧二〇一号室的门把手了。除此之外,我实在别无选择。没想到这门一拧就开,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此刻我顾不上惊讶,赶紧推开门,闪身溜进里面。
再听外面的脚步声,上楼之后便直奔这里而来,毫无在其他房间前止步的迹象。真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必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等她进了家门看到我,我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看到门开着,我就进来了。”
这么说也太蠢了。
我背靠着铁门,径直坐在水泥地上。背后和地上都传来丝丝寒意,可我不但没有发抖,额头反而渗出了汗。眼下正是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
脚步声在门前停止了,接着响起沙沙的声音,似乎那人正在拨弄门把手。
意外的是,片刻之后,脚步声又再度远去了。我舒了口气,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却遍寻不着,只得用手擦拭额头。
我心想,老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于是站起了身。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掉到脚下,低头一看,是一封信。原来刚才的人是邮递员啊。我在裤子上擦掉手心的汗,然后将信拾起。
信封上写着“清水真弓小姐亲启”。
我心乱如麻,眼前像蒙了层薄膜般模糊不清,视线无法聚焦。脑子感到阵阵晕眩,胃里也泛起恶心。
那女人叫清水真弓?寄信人是清水美佐子,邮戳是六月十日的。我猛地将信塞进口袋,悄悄打开门,溜出屋子,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但愿谁也没看到我。
返回工作间,我先窥探对面公寓的动静,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才关紧窗子。我把螺丝锁插进锁孔,拧到再拧不动为止。
脸烫得如火烧一般,心脏也怦怦直跳。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那封信。是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我仔细抚平折痕,重又看了-遍邮寄地址。“东京都北区东十条3-×-×日升雅苑二〇一号室清水真弓小姐亲启”,寄信人是“新泻县长冈市清水美佐子”。
我很想拆开一看究竟,但信封得很严实,封口处用钢笔写了个清秀的“缄”字。要打开这种封口相当不易,我试着用裁纸刀去挑,但只揭开少许,如果用上蛮力,很容易就会弄破。而我原本是想看过信的内容后,再将它不着痕迹地恢复原状的。
晚上十一点半,二〇一号室已经熄了灯。
伯母早已入睡,我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利用蒸汽把信开封。被热气浸过,信封上的字迹略有些晕染,不过不留心看很难发觉。里面是一张印有百货公司名称的业务用信笺,取出来时,散发出淡淡的香水芬芳。伯母病倒那天,我和那女人擦肩而过时,也曾闻到过相似的味道。
此时我对那个名叫清水真弓的女人还称不上了然于心,但至少她的部分秘密即将展露在我面前。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清水美佐子写给她的信。
*
真弓,近来可好?
妈妈最近比较清闲,终于可以去东京了。预定下周五过去,待上三天,要是你正好有事,别忘了提前告诉我。我将坐周五上午九点五十六分从长冈发车的新干线,十一点四十分抵达上野。到站后我想直接去你工作的神保町分公司,我们一起吃个午饭。我很想亲眼看看你就职的公司,还有你工作时的样子,你可别笑我爱操心啊。当初你去东京时,我没能陪你一起去,你一定很孤独吧?对此我也在反省。身为母亲,我本该尽到这份责任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折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