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见面后,你把房门钥匙给我,告诉我怎么去你的公寓,我先回去等你下班,你看怎么样?
期待你的来信。虽然也可以打电话,但工作时间我经常不在座位,等到下班回家,再早也已经九点多了。不过单是书信往来终究有所不便,你也尽快装上电话吧。那点儿安装费,我替你出也无妨。
六月九日夜母字
清水真弓小姐亲启
04
六月二十日,清水美佐子从上野车站先去了神保町分公司,然后拎着大号的旅行包,前往东十条真弓的公寓。
搭乘JR线过了王子站后,下一站就是东十条站。从检票口出来,走过天桥,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站前广场,而是一条商店街。虽然道路狭窄,却是意外地繁华,连下午三点这种不尴不尬的时间也人流如织。这条街上生活气息浓郁,很有亲切感。
水果店前摆着看起来很好吃的白桃。想起真弓最爱吃桃,她就买了五个。因为打算久违地下厨做饭,她又随意买了些肉和蔬菜,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分量着实不轻。走在路上,她一手拎着沉重的旅行包,一手提着装满食材的塑料袋,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乡下人进城,可笑得很。
“肯定乡下味儿十足。”
女儿画的地图上有详细的标注,从茶叶铺的一角右转,拐进第二条小巷,然后左转,有一户姓大泽的人家,与这家门前的木栅栏相邻的那幢二层公寓就是。对了,就是这幢吧,她想。这幢公寓并不像真弓形容的那么差劲,给她的印象可说是比较整洁。
走上楼梯,最里边的房间就是二〇一号室。她从钱包里取出真弓给的钥匙,打开房门。屋里窗明几净,打扫得一尘不染。平时总觉得真弓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很会打理生活啊。一念及此,她哑然失笑。说什么傻话昵,真弓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推开和室的窗户,她向外望去。的确如真弓信上所说,眼前是一幢老旧的木造二层小楼,瓦葺屋顶上杂草丛生。小小的菜园里,绿色的西红柿刚刚结出来,茄子也开出了紫色的小花,铺了层稻草的地方应该种着黄瓜。遍地都是时令蔬菜和水果。
公寓的正下方、水泥墙旁边有个肮脏的库房,生满红锈的白铁皮屋顶朝着滴水槽方向略微倾斜,滴水槽掩没在了杂草丛里。小巷的另一侧还有一幢公寓,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得到背面。
不经意间,美佐子发现斜对面二楼房间的窗子敞开着,一个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那人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这里,美佐子的背上登时掠过一阵寒意。
原来真弓所说的差劲是指这件事啊,她恍然大悟。那男人三十六七岁,肤色苍白,看起来有几分神经质。一张脸狭长而消瘦,颧骨突出,头发看样子没梳,乱蓬蓬地几乎盖住了耳朵。
虽然心有不快,可毕竟他是女儿的邻居,美佐子冲那边微微点了点头致意。不知为何,男人却突然关上了窗子,尖厉的声响连她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呀,没礼貌。”
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跟伯母相依为命,想必个性相当乖僻。东京这地方,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房间之前一直无人问津,说不定也有邻居的原因。
美佐子重新打起精神,把在路上买的白桃放进冰箱。等真弓回来的时候,就会冰得恰到好处了。
忽然门铃响起,打断了美佐子的思绪。
是谁啊?正寻思时,门铃又响了。
她正要去应门,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衣着邋遢、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探头进来。美佐子吓了一跳,而对方的吃惊程度也不亚于她。男人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肩膀不住地上下起伏。
“你是哪位?”
美佐子心想,随便就开别人家的门,真没教养。
“嗯,我是来收NHK电视台的放送费的。”男人答道。
这么说来,他的确很像NHK的收费员,看起来固执又难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身上还带着酒气。
“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好不好,吓得我心脏都差点儿不跳了。”
“对、对不起。”
男人老老实实地道歉,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
“我女儿还没回来,请你改天再来可以吗?”
“好的。”
男人很爽快地离开了,令美佐子有点儿意外。通常来说,应该会要求她代付吧?关上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后,她不禁奇怪,刚才那人为什么会那么吃惊?就好像认定应该没人在家似的,还擅自把门打开。
“难道我忘了锁门?”
美佐子歪着头径自纳闷。不过当她系上放在冰箱上方、带有郁金香图案的可爱围裙,开始准备晚饭时,就很快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哎呀,吓得我魂都没了……”
在日升雅苑清水真弓的家里撞见她母亲时,曾根新吉以为自己要被识破了。等他溜出狭窄的小巷,回头发现没有人追出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腿正哆哆嗦嗦地抖个不住,脑子也嗡嗡作响。这是身体在索求酒精,于是他走进车站前弹珠店旁边一家站着喝酒的小酒店。现在离天黑还早,只有这家店开门营业。
刚才为了保险起见,他按了两次二〇一号室的门铃,在确定没人应门后,才用上次偷到的钥匙开了门。没想到门一开,就和真弓的母亲打了个照面,他不大吃一惊才怪。以为没有人便掉以轻心是很不应该的,如果不更小心谨慎一些,很可能会自掘坟墓。以往的经验早已告诉过他,失手被抓往往就发生在这种放松警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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