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来了个我熟识的译者吉村隆男,于是一行三人一起前往新宿。吉村小我两岁,很多人都说他好耍酒疯。此时我已萌生不妙的预感,一丝不安袭上心头:该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吧?
我们来到新宿车站旁边的小酒吧,藤井和吉村二话不说,先干掉一大杯啤酒,一边感叹“啊,好喝”,一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则噙着姜汁汽水里的樱桃,在嘴里玩着樱桃核。我根本没有喝酒的心思,只想尽快回家。因为肚子饿了,菜上来之后我便只顾埋头大吃。
“看你,就跟中午没吃饭似的。”
藤井语带嘲讽地说,但我只当耳边风。席间聊的话题,不是吉村的新婚生活,就是藤井的艳遇,却对工作只字不提。最后我实在等得不耐烦,起身打算离开。这时已经八点了。
“喂,等等再走嘛。”
“家里有伯母在等我,我先告辞了。伯母最近身体不好。”
“别这样,我们再喝一家,喝完就散。”
藤井此时已干了好几杯加冰块的威士忌,眼睛都开始发直了。吉村也随声附和,两人带着我到了黄金街。
“保证只喝一个小时。”
藤井从招牌林立的小酒吧中选了一家,登上狭窄的楼梯。这家酒吧名叫“岚”,我以前也来过几回,比较熟悉,里面只有一个年近五十的妈妈桑打理店面。光线幽暗的酒吧里没有其他客人,妈妈桑正闲得无聊。
当我吩咐说不喝酒时,妈妈桑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张开涂得鲜红的嘴巴大笑起来。
“开玩笑的吧?你明明那么能喝能闹的。”
看来妈妈桑还记得我好久以前的丑态,我只得告诉她自己酒精中毒的经过。于是她瞒着藤井和吉村两人,悄悄递过来一杯加冰的乌龙茶。
“这个和威士忌一个颜色。”
这是酒吧小姐的惯用招数。乍一看,的确和兑了水的威士忌没什么两样。
藤井他们看到我的乌龙茶,便说:“哟,你这不是能喝吗?”
“这是妈妈桑特意为我调制的酒,喝这个绝对不会醉。”
也怪我不好,当时就不该和妈妈桑串通起来,假装是在喝酒。只怕神仙也想不到,恰恰是这个举动使我的命运急转直下。我忘形地连喝了好几杯乌龙茶,少不得要往洗手间跑。在洗手间里放了半天水,顺便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多了。我顿觉不妙。
“对不起,再不回去就真的麻烦了。”
知道我心意已决,藤井似乎也放弃了挽留。
“那就最后再干一杯,然后解散。要一口气喝干哦!”
我面前放着一杯斟得满满的乌龙茶。
“祝推理月刊社、大泽芳男君和吉村隆男君今后愈发活跃,干杯!”
包括妈妈桑在内,我们四人同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才一入口,我的眼前便骤然漆黑一片,脑袋瞬间变成了糨糊。喉咙火辣辣地发烫,胃里好似着了火,炽热感蔓延到全身。我觉得很恶心,正想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刚把手指伸进喉咙,身体就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右肩应该撞得不轻,但我却不觉得痛,全身都没了感觉。虽然意识到有人在身边,身子却动弹不得。不过耳朵倒还能正常运作,周围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地全听了进去。
“怎么会这样?”妈妈桑说。
“刚才不是干杯么,我就给大泽君的杯子里满上了威士忌,只是这样而已。”
藤井辩解道。
“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他明明不能喝酒的!”
“可他刚才不是一直在喝兑了水的酒吗?”
“那是乌龙茶,他只是跟你们开玩笑说是酒罢了。”
“什么嘛,我根本不知道……这下要命了,看症状相当严重啊。”
“藤井先生,你得负责任哦。”
“总之先把他扶到那边沙发上吧。”
他们俩把我搬到了沙发上,妈妈桑拨开我的眼皮,看我的瞳孔聚焦了没有。她扶起我的头,拿杯子喂水给我喝,但水却都洒在了胸口。我觉得很冷,没过多久,意识也倏地消失了,整个人仿佛落进了无底的深渊。
醒过来时,我正仰面躺在沙发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不过毛巾已经不凉了。
“你醒了?”
是“岚”酒馆妈妈桑的声音。这么说来,莫非我一直躺在这里没动?
“现在几点?”
“十一点多了。”
“糟……糟了!”
我想起身,可突然一阵头晕,又倒回到了沙发上。
“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
我环顾四周,店里空无一人,只有老式空调发出的刺耳声响。
“藤井他们呢?”
“看你起不来,他们就回去了。”
回去了?可恶,哪有这种人啊,把我灌醉,自己倒先溜了。
我的身体深处燃烧起熊熊怒火。
“我要回去!”
我顶着晕乎乎的脑袋站起身。眼前迷迷蒙蒙,脚步也踉跄不定,但我必须回去,家里还有伯母在等着我。
“好啦,别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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