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到墙边,他伸手出去却摸到了冰凉的铁皮大抽屉。
按照常识,只要沿着墙壁走,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扇门。
他虽然是七龄小童,却也明白这点事。
他注意保持与铁皮抽屉之间一尺左右的距离,就这么往一个方向走。
走出十几步之后旁边仍旧是一只只铁皮抽屉,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记忆里雾气散开的时候只有大概二十多只这样的抽屉,至多占据了一面墙壁的五分之一,然而此时却好像没完没了。
一直沿着这些东西往前走,大概前进了几百米这么远,旁边的情况与先前仍旧完全一样,仿佛长城般绵延不绝。
这会儿他已经被强烈的恐惧弄得有些麻木了,思维一片混乱,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怎么也无法停止哭泣。
这个时候他觉得就算看到一张青中带紫的尸脸也比独自摸索前行要好一些,于是他开始呼唤那个大姐姐,希望她能出现。
叫了许多遍,没有任何回应,一切依旧,侧边仍是没完没了的铁皮抽屉。
他停住,想要拉开旁边的一个抽屉,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手指接触到冰冷的环,犹豫片刻之后,他鼓起足够的勇气,使劲一拉。
没费什么劲,这只巨大的抽屉就被拖出来,里面躺着一个大孩子,双目紧闭,面部有很多青紫的斑纹,双唇紧闭,嘴角露出一截红线,头戴瓜皮帽,身穿唐装,裤子显得很不合身,过分宽大。
秋水记得她就是先前曾经在一起玩躲猫猫的伙伴之一。
虽然已经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他仍然被吓得大叫,匆忙跳开,往后退的过程当中一跤摔倒在地。
一只温暖的手从浓雾当中伸过来,把他拉起来,揽入怀里。
他嗅到亲切而无比熟悉的味道,知道妈妈来了。
“秋水别怕,有妈妈保护你。”母亲的声音镇定而自信。
尖叫
秋水在妈妈的衣襟上擦干眼泪,慢慢抬起头来,发现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可恨的浓雾竟然已经散了,而太平间的门就在五米外。
母亲一手握着水果刀,一手牵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去,乘电梯回到四楼,进入病房内。
患白血病的小姑娘躺在老太太身边,睡得正香,苍白的脸非常显眼,鼻孔里吹出一个时大时小的泡泡。
秋水伸手指着小姑娘,由于紧张和惊恐而浑身颤抖,无法说出话来。
“就是她把你带去太平间扔下独自跑回来么?如果往后你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我会跟她算账。”母亲用手里的水果刀指着小姑娘,语气冷酷。
小姑娘和老太太毫无反应,似乎睡得很熟的样子。
秋水和妈咪回到床上,钻进棉被里,过了许久才停止颤抖,身体渐渐恢复温和状态。
凌晨天快亮的时候,秋水听到一些奇怪的咀嚼声,仿佛强壮的大狗在撕扯和啃咬什么东西,这声音来自小姑娘所在方位。
他不敢看,强行压抑住好奇心,把脑袋缩回妈咪怀里,就这么睡到天明。
清晨,护士和医生进来例行查房,走到患白血病的小姑娘床前时,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手里装有器材的盘子摔到地上。
秋水和母亲被惊醒。
小姑娘睡眼朦胧地躺在床上,满脸无辜的表情,看着面前一张张惊惶失措的面孔,在她旁边的老太太不知怎么回事只剩下一张皮和部分骨头,躯干和腿就像放掉气的橡皮人一样平躺在棉被当中,脑袋大致保持完整,顶端却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脑壳内部的东西似乎空了。
母亲伸手捂住秋水的眼睛,不希望他看到如此景象。
其它患者和家属开始大叫,有的跳下床往外跑,有的用棉被捂住脑袋趴在床上。
谁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老太太全身上下仅脑袋顶端有一个伤口,其它部分的皮肤均保持完好,但是躯壳内大量的血肉内脏以及骨骼却不知去向。
小姑娘仰起苍白的小脸,看了看医生,然后又看看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死掉的老太太,出乎预料,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晕过去,而是慢慢起身坐起来,穿上拖鞋站到地上。
她仿佛被吓傻了,也可能是其它不明原因,反正看上去若无其事,仿佛打了一个喷嚏般无所谓。
医生和护士迅速反应过来,打电话给叫人帮忙处理。
秋水从母亲的手指缝隙当中看到了全部的情况,他隐隐猜测老太太的死亡与小姑娘有关,而小姑娘经过夜间的事之后,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从前那个可怜的小姐姐想必已经不存在了。
小姑娘在一片混乱中悄悄走出病房门,从此不知所踪。
秋水记得老太太称呼小姑娘为芳子。
大慈大悲
秋水的母亲打算立即算清账目然后出院,因为这家医院实在太阴森太恐怖,不宜久留,也不值得信任。
一位据称是癌症专家兼副院长兼财务主管的胖老头请她坐下谈谈,于是她带着秋水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
此人名叫扁小雀,据说是扁鹊的七十八代嫡孙,家学十分渊博。
“没钱做进一步治疗是吗?”胖老头扁小雀问。
“嗯,快花光了,反正没钱就不能治病,不如趁早回家去准备后事。”年青的母亲很平静,面露从容的微笑,仿佛已经超然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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