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判断这个女孩是个蹩脚的画家,但却是一个优秀的少年音乐家——这个名叫克里斯汀·格雷迪的小女孩,正是纽约市助理检察官查尔斯·格雷迪的女儿。
这里就是这位检察官的家。有人付给马勒里克十万美金,雇他来此地杀人行凶。
阿米莉亚·萨克斯坐在奇幻马戏团帐篷外的草地上,五官因腰部右侧发出的阵阵疼痛而皱成一团。她在协助数十位群众避开踩踏逃离帐篷后,才总算找到一个地方好好地喘口气。
戴着面具的丑角仍待在那面巨大的黑白旗上俯瞰着她,旗子依然在风中猎猎作响。在帐篷内发生那阵因他而起的骚乱后,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吓人,更加丑陋不堪、面目可憎。
她躲过了惨遭践踏的致命威胁——刚才她并没有倒下,那重重撞在她脸上的膝盖和靴子,原来出自一个在惊慌中爬上观众头顶、踩在众人肩膀上想逃出去的男人。尽管如此,此时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背部、胸口和脸都隐隐作痛。她在这里坐了大约十五分钟,但仍觉得头晕恶心,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推挤,另一半是幽闭空间恐惧症作祟。她能够忍受狭小的空间,甚至像电梯那样逼仄也可以,但像刚才那样完全动弹不得,仍是一种令她最痛苦的精神折磨。
她附近一些受伤的人都已得到救治,都没什么大碍。紧急医疗小组的队长告诉她,这些人大都是扭伤或被硬物划伤。少数几个有脱臼现象,只有一个人手臂骨折。
萨克斯和她附近的这些观众是从帐篷南侧的出口逃出来的。一离开帐篷,她便立刻跪倒在草地上,爬行着远离那些人。一旦脱离了可能藏有炸弹或武装恐怖分子的封闭环境,这些观众马上变成了好撒马利亚人,开始热心帮助那些感到头晕或受了伤的人。
她瘫倒在草坪上,挥手拦下一位防爆小组的组员,亮出警徽,告诉他在帐篷南侧出口附近的看台底下有个盖有防水布的物体。这名防爆人员立刻通知同事,进入帐篷内查看。
这时,帐篷内的军乐声停了,爱德华·卡德斯基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直到看见防爆小组的人员出现,一些观众才明白自己刚才面临着怎样的危险,多亏卡德斯基急中生智,才使他们免于陷入最危险的慌乱中。许多观众一看见卡德斯基便热烈地对他鼓起掌来,但他只谦虚地点头致意,一心只想着赶紧查看马戏团团员和观众的安全。不过,也有人对他毫不客气——这些人有的是伤者,有的则根本毫发无损,他们对他怒目而视,要求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又抱怨他应该把现场疏散状况处理得更好一点。
防爆小组和十几名消防队员彻底搜索了奇幻马戏团的帐篷,却没找到任何引爆装置。在那个盖着防水布的箱子里,装的是满满一箱子的卫生纸。搜索行动从帐篷内部延伸到外面的拖车和货运卡车,但同样一无所获。
萨克斯皱起眉头。他们搞错了吗?这怎么可能?她苦苦思索着。证据明明都在那里,再清楚不过了。莱姆总是根据证物大胆做出结论,尽管他偶尔也会出错,但在这次“魔法师”的案件中,所有的线索汇集之后都清晰地指向奇幻马戏团,这里绝对就是疑犯的目标。
他们没有找到炸弹的事莱姆知道吗?她一边想一边费力地站起来,想找位同事向他借步话机一用;她自己的那部摩托罗拉步话机,此时正支离破碎地躺在帐篷南侧的出口旁,显然已成为这次惊慌骚乱中唯一的牺牲者。
马勒里克蹑手蹑脚地离开查尔斯·格雷迪公寓里的这间小琴房。他回到阴暗的走廊,驻足片刻,聆听从起居室和厨房传出的声音。
他估量着眼前的情况能危险到什么程度。
他事先精心做了不少安排,尽量让格雷迪的保镖失去戒心,把他们在受到惊吓的第一时间便开枪将他射倒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两周前,在贝德福车站的河畔旅馆,马勒里克和来自上纽约州的杰迪·巴恩斯和其他民兵成员会面,共进午餐。他拟定了一个计划,提出在他潜入格雷迪家的前一天,最好先派一个人去行刺这位检察官。众人一致决定,最佳的替死鬼人选是坎顿瀑布一位行为不端的牧师——拉尔夫·斯文森。巴恩斯对他耍了些手腕,控制了他,但还是觉得他不太可靠。于是,昨天马勒里克从哈莱姆河畔脱身后就换上清洁工的服装,从牧师住的廉价旅社一路跟踪他到社区学校——以确定这个胆小鬼没在最后关头退缩。
马勒里克的计划就是故意让斯文森失手——巴恩斯给他的那把枪,上面的撞针是坏的。根据他的推论,格雷迪的保镖在抓到一名刺客后,心理上会相应的产生一些满足感,从而放松警惕,再遇到第二名杀手时,动用武力的反应速度便会有所降低。
不过,这都只是理论而已,他心神不宁地想。真正实施起来如何,还是走着瞧吧。
他悄无声息地经过更多拙劣的画作、更多家人的照片,几摞过期的法学期刊、《时尚》和《纽约客》杂志以及一堆从街头展销会上买回来的脏兮兮的古董——格雷迪买来应该是想好好整修一番的,但这些东西一直堆在这里,说明他实在没时间。
马勒里克了解这套公寓的布局——不久前,他假扮成维修工人,来过这里一次。但那次只是基本侦察,目的是弄清楚这间屋子的平面图,制定进出路线,他并没有花心思留意这家人的个性和生活。他看到墙上有格雷迪和他妻子的职业证书,原来她也是一位律师。墙上还有许多亲人的照片,但出现最多的就是那个九岁大的金发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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