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止一个。
彭龙华赶紧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其实站台上站满了人。他们一个个都闭着眼睛,站着不动,好象在梦游,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衣冠楚楚提着公文包,象赶去上班的白领,也有的衣衫褴褛象乞丐,有的风尘仆仆好象刚从外地赶回来,甚至还有的身上带着一滩干涸的血迹,好象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咚!彭龙华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莫非他们都是……
死人。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清明?冬至?都不是呀……那他们聚集在这儿干什么?等车?还是等人?
彭龙华想溜之大吉,却裹足不前,因为他发现,这些闭着眼睛的人开始往前涌动,朝他挤压过来,要不是屏蔽门把他挡住了,他就要被挤下站台,跌到轨道上去了。
屏蔽门里亮起了虚眩的灯光,随着光影的晃动,一辆地铁徐徐驶来,象一条多节的昆虫,稳稳地趴在站台上,车厢门和屏蔽门同时打开,没有人下车,因为车厢里是空的,那些闭着眼睛的乘客们开始鱼贯而入……
彭龙华注意到,这辆列车跟常用的西门子列车一样,都是白色的车厢,辅以不同颜色的腰带,一目了然。一号线是红色,二号线是绿色,三号线是橙色,四号线是紫色……这辆列车用的是黑色。白色的车厢外观嵌着一条黑色的腰带,就象一个扎着黑带的柔道运动员,格外醒目。
鲁班路站属于四号线,按理说都是紫色,哪儿来的黑色?
“柔道运动员”停了片刻,车厢门与屏蔽门同时关闭,满载着乘客隆隆而去,驶向一个叵测的未知世界。
彭龙华豁然想明白了,黑色腰带的列车,一定是开往阴间的。
幸亏我没有跟着上车……
369号的车站,果然鬼气重重。
站台上沉寂了片刻,彭龙华又听见了隆隆声,这次是对面的屏蔽门里亮起了虚眩的光影,隆隆声越来越响,“爬”来一条多节的白色大虫,车厢外面嵌着一条杏黄色的腰带。哔的一声,车厢门与屏蔽门同步开启。
彭龙华朝周围看了看,站台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车厢,朝里张望——车厢里空空如也。
一人一车对峙着,足足过了十分钟,列车始终没有开走,耐心等候着这位疑心重重的乘客。
彭龙华左顾右盼,再三犹豫,终于踏进了车厢,车门好象怕他反悔似地迅即关拢,彭龙华的一只脚还在外面,险些被轧,赶紧把脚收了进来。就这样,彭龙华被牢牢地关在了白色大虫的肚子里,列车启动起来。
列车在黑暗的隧道里飞速行驶,彭龙华也没有闲着,他把六节车厢从头到尾走了一遍,担心会象上次一样撞见一个割开静脉的女孩,旁边趴着一只黑猫……但他很快就确定,整个车厢里只有他自己,没有外人。
对面的列车是开往阴间的,那么这列车是开往哪儿的呢?
总不会是开往天堂的吧?
彭龙华抬起头看了看嵌在车厢上方的电子地图,它会显示四号线的全程站名,即将到达某一站时,红灯就会闪烁。现在它是关闭的,就象一张漆黑的面孔,沉默不语。
忽然它亮了起来,漆黑的面孔泛起了红光,出现一条教人看不懂的行驶线路:
2006—2005—2004—2003—2002—2001—2000—1999—1998—1997—1996—1995……
这条线路很长,似乎没有尽头。
彭龙华的数学成绩很差,但他还是看懂了,这些数字是年份。
毫无疑问,这是四号线的“延伸段”,进入的是一条科幻小说中经常提及的“时空隧道”,搭乘这列“时空特快”,可以返回任何一个年代。
彭龙华还没有想好具体去哪个年代,不过值得冒趟险,返回茅爱思出生前的年代,看看她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何许人也,这才是弄清真相的最佳方案。
崎岖的未来在前面等着他,彭龙华不打算后退,也无路可退,2006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第15小节
阿雯兴冲冲跑来告诉彭龙华,自己就要结婚了。老公还是那个台湾人。
台湾人在网上看到了阿雯换卫生巾的照片,觉得这个POSE很可爱,思念、留恋、回味,一古脑儿涌了上来,他作出惊人的决定:跟台湾老婆离婚,正儿八经地娶阿雯为妻。
“好啊,恭喜恭喜!”彭龙华皮笑肉不笑。
阿雯发现房间里十分零乱,桌上放着一个旅行袋,黑色人造革的,只有一根铝制拉链,式样大概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不知道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的。
除了旅行袋,还有几件阿雯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磨旧的草绿色军装、横条纹海军衫、解放牌胶鞋,几枚毛主席像章,一本俗称“红宝书”的毛主席语录,还有些钱。
对这些钱,阿雯只记得在小时候见过,其中最大面额的是拾元,钞票上的图案是各族人民大团结,这种俗称“大团结”的灰黑色纸币现在偶尔还能看见。其余为棕红色的伍元、绿色的贰元和桃红色的壹元,辅币是伍角、贰角和壹角,硬币是伍分、贰分和壹分。它们都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好象要被钱贩子卖到很远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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