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城堡呼吸似的膨胀起来,转眼间便冒出了鸟嘴,接着是气势十足的巨大翅膀,最后是两只脚。你看,她小声地说道。乌鸦轻巧无声地飞往漆黑的天空。
跟我来。她冲了出去,我跟在后面。无意间抬头一看,许多石灯笼飘浮在漆黑的天空中。糟糕!不快逃的话会被石灯笼压死。我和她在黑暗中默默奔跑着。远处的山丘上看得见白色洋馆,那是开智学校⑤。我以前常和她在那栋建筑物附近玩扮演公主的家家酒。我们爬上一直延伸到山丘的道路,那是条怀念的道路。只要沿着这条路前行,就能进入遥远而令人怀念的世界。山丘上某人背对伫立着。那人绑着辫子,一头麦芽糖色头发,她是安德鲁·魏斯的”黑尔嘉“。啊,居然在这里见到你。好久不见了,我好想见你呢。她回过头,口齿清晰地对我说道:
“我先去等你了。”
07
隔天早上天气好得惊人,隔壁床铺还是空荡荡的。
我在桌布白得炫目、晨光照射入内的西式房间吃着早餐,因为睡眠不足脑袋昏沉沉的。
“您的同伴怎么了呢?”
长得和尾形一成⑥很像的旅馆老板悠哉地这么说道。看着他那张有点傻气的脸孔,我初次不安了起来。
她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我喝下咖啡让脑袋清醒后,首先打了自己公寓的录音机,没有任何留言。我的记事本上没有她老家的电话,所以我打回自己家里,最小的妹妹接了电话。我问她有没有接到什么联络。
话筒另一端瞬间陷入沉默,使我更加不安。
“她不可能不来的,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姐姐……”
她的声音听来很可疑。
“怎么了?”
“你在说什么?由纪子去年过世了啊,她因为离婚问题自杀了。我们家也收到了阿姨寄来的一周年法事的联络明信片啊。”
“什么?”
脑中一片空白。
妹妹在话筒另一端似乎说了些什么,我吞下支离破碎的话语,挂了电话。
心脏咚咚咚地狂跳着。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我混乱不已地收好行李、支付费用后,逃出了旅馆。
明亮清爽的山中早晨,一尘不染的蓝天飘浮着雪白的卷云,树梢闪耀着柔和的绿色光芒。
一定是听错了,妹妹一定是和其他人弄混了。
搭上公交车时,我总算恢复了冷静。总之她没来,我还是回东京吧,没必要留在这里。不论她说什么,就以请不了假为由,拒绝见面吧……
正打算翻开时刻表的瞬间,旅馆介绍手册和她寄来的明信片掉了下来。看,这不是她寄来的明信片吗?果然妹妹还是将她跟别人搞混了。我捡起明信片,然而那上头并非我所熟悉的她的笔迹,而是由毛笔写成,通知由纪子一周年法事日期与时间的明信片。
08
白色的高塔伸入了蔚蓝的天空。
我站在开智学校前,这是栋美丽洋馆风格的博物馆。
她总是公主,而我是王子。我们在白色城堡的周围摘着花朵,一直玩到太阳西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怎么了?
由于太过混乱,我的大脑已拒绝思考。全身因冷汗湿答答的,我最后和她通电话是在何时?前天?三天前?还是一年前?
我踉跄走进学校,经过贩卖部和展示室,咚咚地爬上木制楼梯走向二楼。木头的味道刺激了我的记忆,令人怀念的气味。从楼梯间的窗户看得见飘动的白云。我一阵晕眩,倚靠在白色墙壁上。
我在这里,遭回忆的波浪吞噬。我就这样靠着墙壁,永远看着流动的白云……
咚地响起了某种声音。
我惊讶地往下看,那个曾见过的蓝洋装少女正迅速走下楼梯。
“等一下。”
我不自觉地开口叫道。
我听见少女走下楼梯时,楼梯发出了唧唧声。
地下室?
我慌张地追在她身后。
不论怎么往下走,楼梯仿佛永无止境,走下一段又是另一段。黑暗之中依稀能看见楼梯。
“等一下。”
我察觉有人停下了脚步,有道安静的呼吸声。
我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走进那令人怀念的黑暗中。
“是谁在那里?”
有人站在那里,我感觉到一股柔软的长发女性气息。
从某处射进了一道细微光芒,闪亮的灰尘飞舞其中。在那景象深处我看见了长发且成熟的女性肩线。
“由纪子?”
微光中,她微笑地抬头看着我。
“是啊。”
令人怀念的嗓音。
“等你好久了。”
09
电车的发车声响起。
“让你久等了,由纪子。”
她抱着便当冲了进来,她总是拖到最后一刻。我好像不知不觉打起瞌睡了。
“好慢喔,不要让孕妇穷紧张啊。”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居然能挺着这个肚子搭电车啊。”
她砰砰地拍了我的肚子。预产期是一周后。
“没办法啊,我本来想早点回来的,但店里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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