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抬起头,惊讶地看看他:“没事,我下去就行了。”
杰夫的声音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到让人惊诧的地步。一开始埃里克没听明白,好像得把这话先翻译到自己恐慌的语境中来才行。埃里克摇摇头:“我更轻,而且更了解帕伯罗。”
杰夫掂量着这两个理由,觉察到其中的合理性,于是耸耸肩说:“我们先给帕伯罗做个吊环,你帮他套进去,把他拉上来后再拉你上来。”
埃里克点点头,这个方案听起来简单利落。他试着想去相信就是这么回事,但还是没能完全说服自己。他再次感觉到了实际行动的紧迫性,但唯一的表现只是伸长下巴。
帕伯罗暂停了尖叫,换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接着又开始了。
“艾米,跟他说说话。”杰夫说。
这个任务让艾米惶恐,她怯生生地问:“跟他说话?”
杰夫指指洞口:“你趴在上面,让他看见你就行了,让他知道我们不会对他弃之不管的。”
“我该说些什么?”艾米还是一脸惊恐。
“什么都行,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就行。反正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让他听到你的声音才是关键。”
艾米趴在洞边,探出身子:“帕伯罗?”她试探着叫了一声,“我们就要把你救上来了,我们在准备绳子,过一会儿埃里克就下去帮你。”
她就这样描述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把他们将怎样把他套在吊环里、拉他上来等步骤一一说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帕伯罗就不叫了。杰夫和马西阿斯已基本完成了任务,就差最后一截了。杰夫打上最后一个结,然后和马西阿斯各拉起一端,像拔河比赛一样使出全身力气拉了一下绳子,把打的结拉实,看看它牢不牢。这时绳子上已经打了五个结了,看起来并不牢固,但埃里克试着不去注意这些。成为下到井里去、拿出实际行动的那个人感觉很好,如果考虑太多结牢不牢、绳子脆弱不脆弱之类的问题,他担心自己最后会改变主意。
马西阿斯把绳子重新绕在轱辘上,又检查了一下打结的地方,把绳子末端穿过固定在木架上的小金属轮子上。杰夫把绳子的另一端打了个活结,从埃里克头上套进去,在他的腋窝下打了一个服帖的结。
“帕伯罗,很快就没事了。”艾米喊道,“埃里克这就下去,他就站在洞口边上了。”
斯泰茜蹲在地上点燃油灯,然后交给埃里克,微弱的火焰在玻璃灯罩内跳动。
埃里克站在洞边往下望,洞底下黑黢黢一片。马西阿斯和杰夫在曲柄旁站定,推着把手,绳子已经绷直,一切就绪。最难的是迈向井口的那一步,要试一下绳子是否绑结实了,有那么一会儿埃里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这么做。但他马上意识到临阵脱逃已经不可能了,当他把绳套套进脖子里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在行动了,这会儿已经不可能再停下来了。他一脚踩空,悬在支架上,绳子掐进胳肢窝。轱辘开始“嘎吱嘎吱”地转起来,每转一圈就震动一下,埃里克开始下降了。
往下降了十英尺以后,温度骤降,皮肤上的汗珠开始变凉,埃里克的身心都感到一阵凉意。他再也不想下去了,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一英尺一英尺地在往下降。他开始害怕,开始后悔,早知道就让杰夫下来了。通风井的壁上有用来支撑的木片,以随意而奇怪的角度支撑着土壁。它们看起来像古老的枕木浸泡在用于防护木料的杂酚油里。埃里克看不出它们的分布有任何事先规划的迹象。在离地面大约二十英尺的地方,他惊讶地发现井壁上横向又有一个通道,跟他现在下降着的这个呈垂直状态。他举起油灯想看得清楚些,通道中有两条锈迹斑斑的铁轨,在非常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一个凹瘪的桶靠在其中的一条铁轨上。通风井向左拐了个弯,隐没在土中。一股冷气源源不断地从中冒出来,浓厚潮湿,使得油灯的火焰突然亮了起来,而后又摇摆不定,差点熄灭。
“这里还有一个通风井。”他朝上面的人喊了一句,但是没有回音,只有持续不断的“嘎吱”声把他送入更深的黑暗中。井壁上嵌着头颅骨模样的石头,灰不溜秋的,几乎像玻璃一样平滑。藤条连这儿都有,爬在几个用于支撑的木片上,叶子和花的颜色比山坡上的淡多了,几乎是半透明的。他抬起头,看到斯泰茜和艾米正趴在洞口望着他,她们置身与长方形天空的背景中,自己每颤颤巍巍地下降一英尺,所有的东西看起来就会小一点。绳子开始像钟摆一样微微摇晃起来,灯也是,摇动的灯光使井壁看起来也令人目眩地晃动起来。埃里克感到一阵恶心,只好低下头来平息这呕吐感。他听到帕伯罗在下面的某个地方呻吟,但很长一段时间帕伯罗都隐没在黑暗中。埃里克不知道自己已经降了多深,也许五十英尺吧。就在底部已若隐若现,能看到帕伯罗蜷作一团的身子和他的白色网球鞋、浅蓝色T恤的时候,绳子不动了。
“埃里克?”埃里克听到杰夫的声音。
“怎么了?”
“绳子只有这么长了。”
“可我还没到洞底。”
“能看到他吗?”
“基本上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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