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情绪中时,年长的那个窃贼拿出了失窃的名画,它大概二十四英寸长,三十英寸宽,希尔把它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看起来确实很像是帕米吉亚尼诺的真迹,”希尔事后回忆道,“但是当我把它翻转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这幅画的框架看起来并不古老,很显然不是中世纪的东西。随后我更仔细地看了看,发现画布上那些油彩的细微皲裂在纹路上也不同。”
“于是我有点儿进退两难了。”
窃贼们不大可能是故意在兜售假画,如果希尔的判断没错,那么他们一定是偷到了一幅假画,但他们和画主人都误以为是真迹。此前一直没有对这幅画发表任何看法的希尔又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然后才表示了自己的判断,那两个窃贼对看了一眼,都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希尔则又一次仔细地、前前后后地审视了这幅画。
“我们有了个问题,”希尔说道,“这幅画很可能不是帕米吉亚尼诺的真迹,只是仿冒他的画风。因为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接下来希尔发表了一连串的意见,连木头上的虫子眼儿、画布发生轻微裂解的图案都没落下。
窃贼们有点儿愤愤不平了,他们的战利品竟然是假的?!虽然他们不怎么相信希尔,但至少打消了心中的怀疑,不再担心希尔是个警察。侦探的任务就是要打击犯罪,所以他们相信只要看到这幅画,任何一个卧底警察都会一边庆幸自己运气真好,一边亮出他的手铐。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希尔告诉窃贼们他不会购买这幅画,他们开车把他送回火车站,与等在那里的瓦尔克会合。瓦尔克已经在那个鬼地方度过了一个漫长寒冷的夜晚,当他发觉希尔满嘴酒气的时候,当然是一肚子怨气。希尔向瓦尔克解释说,喝酒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喝的不是啤酒,而是上好的法国白兰地。但这丝毫没让瓦尔克感到安慰。
随后希尔还告诉他一个更让人沮丧的消息:
“我相信那幅画是假的。”
“放屁!你是说真的吗?”
瓦尔克和希尔驱车回到了苏格兰场的警察总部,把当晚的一切向上级做了汇报。他们的领导依然相信那幅画是真的,并认为他们总算是有机会逮捕那两名已经盯了很久的贼了,所以他下令对希尔造访过的那座房子进行突击搜査。
第二天,瓦尔克到格罗斯维诺酒店找到了希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警方已经起获了那幅绘画,并把它送给佳士得拍卖行的一名专家进行检查,专家的意见是,那幅绘画只是一幅维多利亚时期的仿冒品,它根本不值三百万英镑,要是赶上哪天运气好,也许能卖三千。
对于一名艺术史学家或者一名修补专家,识别出一幅画作的真伪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他们拥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和充裕的时间,而希尔能够倚仗的全部武器,就只有他绷紧的神经和出色的眼力,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业余的,况且还是在两个窃贼的瞪视之下。
后来警方査明,那幅画是窃贼们二十五年前偷来的,然后就一直把它藏了起来。经过了二十几年,他们早已经把它当成了退休之后的养老金,以为它怎么也能值上个几百万英镑。
“好了,所有人都非常失望,”希尔回忆说,“因为他们都相信那是一桩大案子。但是我的名气却因此迅速飚升,可以说是它成就了我。从那时起,我就成为苏格兰场的艺术专家,而席德也突然意识到,我确实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他瓮声瓮气地对我说,”说到这里,希尔模仿起瓦尔克的语调,“‘査理,我必须对你说,你小子还真有才。’”
说有才华也许并不准确,更确切地说,他拥有勇气与非凡的鉴赏力。但那时他获得了席德无条件的信任。多年以后,希尔仍然对那一幕念念不忘。“我真的受宠若惊,从来没有谁对我说过表示赞扬的话。席德是个强硬的家伙,我听说过他的许多事迹,但以往从来没有机会与他共事,他算得上卧底警察当中的一流人物。就是从那一次任务开始,我成为受他庇护的卧底特工之一。”
26、骗局
查理·希尔曾长时间从一个工作换到另一个,直到当上卧底特工,他才找到了归宿。艺术犯罪调查工作非常适合他,它是世界上少有的既要求你痴迷于三百年前的绘画手法,也要求你喜欢撬开窃贼家门的工作。
对查理·希尔来说,卧底特工也是一样。他有足够的才华和智商,可是他的不安分以及强烈的叛逆精神又阻碍着他。虽然很喜欢读书,希尔还是想方设法地退学从军,到了部队里,他刚刚升职就跟一位军官干了一仗,结果被重新贬为列兵①;在苏格兰场,几乎每位大领导都被希尔看成是“用屁股说话的、彻头彻尾的傻瓜、在职业成就的阶梯上,每一级都是被希尔自己硬生生踹断的。
①列兵(private;seaman):军衔,兵士的最低一级。
希尔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但他宁愿相信那正体现了自己的诚实,而不是自毁前程。”让那些不着调的人滚开,是我一生当中最得意的事,“希尔曾不止一次地这样表示,他说这话的腔调不只有些想往,更带着几分得意。毕竞希尔是一条独狼,而不是能够被罩上笼头的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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