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桑,我要喝水。”
爱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到自动贩卖机买来了宝矿力。这已经是第几瓶了?爱子暍掉一半之后拿给安史,安史将宝特瓶口抵在沾有呕吐物的嘴唇上,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完之后却哭了起来。
“我想回家。”
“哪个家?”爱子恶意地问道:“社长家?还是妈妈的家?”
“妈妈、妈妈、是妈妈的家!”安史又变回到婴儿时期似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路过的行人带着讶异的表情看着爱子,爱子只好装出抚摸着安史的头的样子。孩子的头发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全身散发出动物性的味道,这让爱子感到很不舒服。安史用力地甩开爱子的手,惹得爱子发火了。而且安史抽噎了一阵子之后,还一脸不安似地抬头看着爱子的脸说:
“欧巴桑看起来真恶心。”
“你这小鬼胡说些什么!”
爱子毫不留情地往安史的头上就是一拳,安史也毫不客气地放声大哭。
“喂,发生什么事了?”
一辆篮子里叠满了周刊和报纸的黑色坚固脚踏车在旁边停了下来。白发从阪神老虎队(录者注:阪神タイガース,日本职业棒球队,是在日本最古老的职业俱乐部之一,总部设在甲子园西宫(位于日本兵库县)阪神电气铁道有限责任公司附属阪急阪神控股公司直接拥有阪神虎。)的帽子底下露出来,肤色黝黑的男人很担心地看着这边。
“没什么事啦!请忙您的。”
爱子按照以前的习惯,企图用和善的笑容掩饰过去,然而男人却下了脚踏车走了过来。年纪大概在六十岁前后吧,身上穿着卡其色的工作服。男人一边笑着,一边用被太阳晒得黝黑的手拍拍安史瘦小的肩膀。
“怎么哭了呢?男孩子是不能哭的哟。”
或许是这句话老掉牙的话听在安史耳里觉得很新鲜,也或许是觉得遇到救命贵人了,安史立刻停止哭泣。
“忘了带GAMEBOY出来,只是在闹脾气而已,真是让人伤脑筋的孩子。”
爱子顶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说谎。安史想起自己的GAMEBOY,又开始抽抽噎噎了起来。
“我的GAMEBOY不在这里。”
“叔叔家也有GAMEBOY哟。叔叔的家就在隅田川的护城河边,很好玩哦,要不要去玩?”
小孩子总是现实的,安史问了一声,“真的吗?”脸上散发出喜悦的光芒。本来不知所措的爱子总算是松了口气。男人欣然邀约。
“妈妈也一起来。你的行李可以放在座板上,孩子就让他坐在后座上。很抱歉,得劳烦你走一段路。”
太好了。既然可能没指望找到泥泞之屋,不妨就休息一会儿吧!爱子将安史抱起来,让他坐到后座上。
他们抵达的地方是隅田川的堤防,河边并列着几间罩着蓝色塑料布,像是普通人家的房子。搞什么?原来这个老头是流浪汉啊?爱子一阵愕然,男人却很得意地对安史说:
“叔叔住在帐蓬里面哦,很帅吧?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游牧民族吧?我是四处为家的沙漠子民呢!那个水管的水是大家共享的井,这里就是一片绿洲,这里住起来可真愉快呢!一到夏天会有人死掉,但是可以游泳,想钓鱼也可以。有时候也可以免费搭船,台风来时就像在无人岛上生活一样充满了刺激。之前有一个同伴溺死了,他喝得烂醉之后,竟然说要游到对岸去,就开始下水游起来了,结果不到一分钟就升天了。”
“哦?”安史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
男人看了看手上的女用手表,对爱子说:“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张罗晚餐。”
天色渐黑,隅田川被夕阳染成一片红艳,河川中的水流看似突然变得和缓了许多。爱子觉得小时候似乎看过这种景色,记忆隐约复苏。然而,眼前只有水泥铺成的护城河岸,一点味道都没有。会有人知道泥泞之屋的所在吗?突然问,爱子注意到一件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情——在她不断消弭对她不利的过去的当儿,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知道她过去的人了。如果荣美小姐在世的话,或许还回得了泥泞之屋,可是荣美小姐也好像被那个叫亚当的男人杀了。带着这么个小鬼头又能做什么呢?爱子咋了咋舌,回头看着安史。
“那个叔叔死在哪边啊?”
安史将刚才哭得死去活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把身体从栅栏上方探了出去,指着河面问道。他的外套丢在长板凳上,蝴蝶领结早就不见了,富家少爷的悲惨下场。现在又胜家一定掀起一股大骚动。想象着志都子惊慌失措的样子,爱子脸上不禁浮出恶意的笑容。绑架虽然是大罪,但是只要逃得了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了,早知如此就跟他们要赎金了。最让她感到憾恨的是,偷走那个叫JET项链的罪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她的存在成了富美利用的对象。满腹怒气的爱子想把安史推落河里,便从后头靠了上去。然而,这时有人说话了。
“我回来了!哪,名产。”
男人回来了,脚踏车停在帐篷前面,他从皱巴巴的纸袋里拿出三个寿司卷,有效期限都已经过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男人很得意地将寿司排在木制的长板凳上。
“很豪华吧?是寿司呢!小子喜欢哪种寿司?鲔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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