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虐记_[日]桐野夏生【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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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阪的声音里带有~丝愤怒。

  “那是因为宫阪先生无尽的想象了。”

  “正是如此!”宫阪大声地叹息着,之后自嘲似的笑了:“你拒绝他人对你的想象。”

  “我把谷田部奉为神明,还以为隔壁的人能够拯救自己。但当我后来知道谷田部是健治的同谋时,我彻底地被击垮了。那样的伤痛与绝望,是任何人都不会明白的。即使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有了这样的体会,谁都会像我那样做的。宫阪先生的母亲后来怎么样了呢?”

  “还活着,住在一起呢。母亲每天都在向我道歉。”

  宫阪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他的脸融进黑暗中,已看不出表情了。母亲也该回家了吧,四周已完全暗了下来,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必须回去了。”

  当我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时,宫阪把手伸给了我,是那只义肢。

  “握握手吧,两个撒谎的人。”

  我吃惊地抬眼望着宫阪的眼睛。他并没有笑。我握住了义肢。它已不再暖和,并且被雨淋湿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宫阪。

  我以前曾写过:这部作品在我死后也会留在电脑里。可是我无论如何写不出真实的事情来。同样地,我今天一边望着二十五年前那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张,一边读着前几天健治的来信。 “我想我也不会原谅老师的”。健治,我不会求你原谅的。我记录的应该是我眼睛看到的事实,而且我把文字当成了我的职业,但是,不能用文字来表达的真相不断地打击着我,没有一刻停息。被它唤醒的感情让我喘不过气来。

  和健治在一起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我在这部书稿的初页已经提到过了。我在十岁时被健治诱拐,受到殴打与威胁,被关在健治肮脏的房间里度过了一年的时间。健治每天都在改换角色,白天他凌辱我,晚上却对我友善,与我关系和谐。那样的记叙里没有任何谎言,但是我却没有详细地写下我内心的变化。

  我与健治之间渐渐培养起了与此前不同的感情。在这里我就坦坦白白地记录下来吧。我喜欢上了健洽。我在健治去上班后总是内心焦急,盼望着他早点回来。和健治在一起我很愉快,我也曾帮助过他自慰。有入会认为,十岁的少女与二十五岁的男人之间不可能出现爱情,这种看法是错误的。我正是因为被囚禁于密室才爱恋上健治的。我在想象,把健治当成恋人是多么愉快的事啊。这其中我被自己的梦想所框住了。人的心啊,会发生多么奇怪的变化啊!当我一旦喜欢上了健治后,那间房间便成了我与健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王国。健治每晚都抱着我说:

  “快点长大吧,阿美,那样的话就能成为真正的恋人。”

  但是我不能放弃外面的世界,那爱是因为密室,但我也想获得外面的世界。 “太田美智子”的存在也让我产生了小小的嫉妒,让我痛苦。我写信给谷田部明显是个背叛,健治是要保护我不受谷田部的凌辱。此外,健治没有把与我相爱之事告诉任何人,自己却过了二十二年的牢狱生活。

  健治当然不会原谅我,但是现在的我已不能写作了,这样的我也只能平淡地生活着。我的想象力看似到了极限,实际上却变得巨大起来,已超过了我的表达而出卖了我。即便我憧憬那种王国,但我再也得不到它了。我再写一遍。即使我死去,这部书稿也会留在电脑里被人看见,那便是我唯一的救赎。

  残虐记 生方淳朗的信

  文潮社出版部书籍编辑

  矢萩义幸先生

  前略。

  感谢您前日特地打电话来,十分抱歉让您担心了。我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正如矢萩先生所指出的,我也认为妻可能去了安倍川健治那里,于是与保护司取得联系,对方回话说没有那种事。听说安倍川依然在医院做勤杂工。当然,我已向警察局递交了失踪报告。

  至于您说读了妻的书稿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我知道矢萩先生是与妻来往时间最长的编辑。

  矢萩先生问起这部书稿是否是妻的纪实性作品,我有些冒昧地认为它还是虚构的。虽然她把所发生的事件原委基本完整地写了出来,但有几个地方是虚构的。想必矢萩先生也有所察觉。

  我不太了解出版界的事,但妻身为一名职业作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现在也还在不断地进行创作,为什么她把自己描绘成一个“才能枯竭的作家”呢?这大概是妻的一种预感,唯有她自己才能察觉的预感。我认为妻在作品后半部的“夜之梦”中采用了更多的技巧使之更加逼真。啊,对不起,对小说全然是外行的我有点班门弄斧了。

  另外,事件发生后,虽然妻的双亲已经离婚,但我与妻的母亲并未疏远,现在仍有联系。可是,由于妻的母亲最近疾病缠身,于是妻失踪之事也就暂时对她保密了。

  从我所知道、所能理解的范围来看,妻对其事件进行了既不是忠实也不是任意篡改的虚构与加工,这虚构与加工是很有魅力的。她对其心理的变化进行了细腻的描写,而对背景却处理得非常模糊。有些部分原本是不知道的,却又令人惊讶地被猜中了,这令我也感到战粟。我不知道妻身为作家具有何等的才能,但在她的笔触下, “夜之梦”那样的幻想却产生、培育出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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