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已完全亮了,我打开房口,拿着枪,蹑手蹑脚地走到长廊上。经过楼梯口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人走上来了——除彼特还有谁呢?他端着一杯咖啡,睡衣胡乱地塞进裤子里,脚下趿着双旧拖鞋。”
“‘彼特,早!’我向他打了声招呼,好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亲人一样,又兴高采烈起来。‘端着咖啡准备去哪?’”
“老人给唬了一跳,咖啡泼溅了一些出来。他目不转睛地盯住我,苦着一张白煞煞的脸,面容十分憔悴。他走上楼来,把托杯递到我手上,‘谢天谢地,您平安无事,’老人髙兴地说,‘我还真担心您会冒险去黑屋呢。那扇门乒乒乓乓响了一晚上,我一直没合眼。挨到天亮,我便想着给您冲杯咖啡送过来。您肯定要去查看那些封条,先生,我陪您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些。’”
“‘彼特,’我有些感动,‘你是个大好人,替我想得很周到。’我喝完咖啡,把杯子递给他:‘来吧。我正想见识一下那些歪魔魇道的能耐。夜里去,我还没这个胆子呢。’”
“‘先生,幸亏您没去。’彼特回答道,‘血肉之躯怎么能和恶魔对抗呢?天黑以后,黑屋就成了魔鬼的灵台。’”
“我一路走过去,看了看另外几扇门上的封条,都没有动过;只有黑屋门上的封条断了,但是锁眼上的名片还在。我把它撕下来,小心翼翼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磁子里有丝丝缕缕的光线照进来。我检查了所有的封条,一根都没有动过。老彼特跟在我后面进了屋子,‘看,’突然他惊叫起来,‘那张床单。’”
“我跑过去,往床上扫了一眼。床单果然堆在床头左手边的拐角里。老天!我觉得十分蹊跷。确实有东西进过这间屋子,我紧张地看着床,又看看地上的被单,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嫌恶。然而老彼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走过去,和他二十年来每天做的一样,准备把被单拾起来。我叫住他,因为在勘查结束之前,我不想有人碰到屋子里的任何东西。我花了一个小时来检查这间屋子,查完后,我叫彼特把床铺整理了一下,接着我们走了出去。离开时我把门给锁上了。说实话,这间屋子搅得我心神不宁。”
“我散了一会步,吃过早饭,感觉精神振奋了很多。于是我又去了黑屋。彼特和一个女仆帮我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除了那张床——一一搬了出来,连那些画像也没有留下。我拿着探测器、小锤和放大镜仔仔细细检查了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这时,由不得不信的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确实发生了。我在屋子各处贴上封条,锁好门,并和昨天一样,把门给封上了。”
“吃过晚饭,彼特帮我把带来的工具整理了一些出来。我在黑屋的对面装了一架相机和闪光灯,并往闪光灯和门上系了根细线;这样,门一打开,闪光灯开关就会同时按下,第二天清晨说不定便会看到一张“画”出惊人的照片。临走时,我特意打开了镜头盖。因为准备半夜起来,回到卧室后,我定了闹钟早早睡下了。房间里烛火曳曳,一夜无话。”
“十二点钟,闹铃把我吵醒了。我穿上睡袍,往右边口袋里放了一支左轮手枪,趿着拖鞋走了出去。我把遮光提灯的滑片轻轻拨开,好让光线更亮一些。向前约莫走了十几步,我把提灯放下来,把有灯孔的一面对着长廊,这样,走廊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看个一清二楚。过了一会,我开始往回走。我坐在卧室的门槛前,抱着枪,紧张不安地注视着照相机镜头对着的地方。就这样等了约莫一个半小时,突然我听到走廊尽头窸窸窣窣地开始有些响动。顿时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手心沁出汗来。紧接着,只见闪光灯的白光闪过,后半个走廊给照得亮如白昼,很快,光线又暗了下来。我竖起耳朵聆听,紧张不安地注视着长廊,竭力想看清楚微息的灯光照得见的地方。我倨着身子,急切地听着,看着,黑屋的门突然乒乒乓乓地响起来,这声音似乎穿透了整个走廊,回荡在空荡荡的宅邸里。不瞒各位,我心里怕得要命——身子软成了一摊泥。那是种最原始的恐惧。我惊恐不安地四处看着,听着。门又开始响起来——嗵——嗵——嗵。突然四周静下来,一点声息也没有,这种死一般的静寂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我隐隐觉得走廊里某个地方藏匿着一股恶的暗流,正自悄悄地袭来。灯——突然灭了。团团的黑暗包围着我,顿时我惊得跳起来。就在这时,离我极近的地方响起一声诡异的低吟,我惊叫着退回房间,迅速关上门。我坐在床上,紧张不安地盯着房门。左轮手枪还握在手上,但它看上去不啻笨拙无用的铁具罢了。我知道那东西就在门外,软绵绵地蛰伏在门上,渗进来,渗进来……我不知道这些念头是如何跑到我脑子里来的,但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接着我稍稍镇定了一下,匆匆用粉笔在打蜡的地板上画了一个五角星符;我坐在里面,一直挨到天亮。长廊上远远地传来乒乒乓乓的关门声,一下一下,每隔一段时间便响一次,听来叫人毛骨悚然。长夜何其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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